自己的属下,在这莽莽旷野中,也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 他的头发早已斑白,脸上堆满了皱纹。 由于身体不好,腰身都有些佝偻。 身上华贵的衣衫早已破烂。 上面有雨水干涸后的痕迹,有血迹。 血迹是保护他的士兵和奴仆被唐军杀死时,溅上的。 他的发鬓都已散乱,被汗水和雨结一团团的凝结在一起,看上去蓬头垢面。 不像是吐蕃贵人,倒像是疯子。 而在他的眼中,也没有往日的沉稳,而是有一种掩藏不住的焦虑。 若细看,在眼底深处,还有一丝惊悸和忌惮。 他怕了。 人越老,胆子越小。 他早已不是数十年前,那个站在大唐皇宫御殿里,对着天可汗依旧谈吐自若,面不改色的青年英俊。 他已经是一个垂垂老朽的老人。 一个黄土埋了半脖子,像是护食的秃鹫一样,死死攥着手里权柄,不敢松开的权臣。 从与大唐交战,论钦陵初战的失利。 到唐军偏军苏大为翻跃大非川,先后在大非川南麓草原上,击败悉多于,击杀弓仁,接着又破乌海。 一连串的失败,吐蕃人没有讨到一次便宜。 将吐蕃多年来东征西讨,南下天竺,东吞吐谷浑,西伏象雄,北征西域,那种不可一世的骄横之心,撕扯得粉碎。 论钦陵、悉多于、弓仁,皆为吐蕃一流将领。 更别提禄东赞自己,乃是吐蕃最富有战略眼光之人。 在交手之前,无论是论钦陵还是禄东赞,对与唐军的博弈,都持有一份谨慎的乐观。 认为唐军虽强,但是不能集中全力。 既要关注西域、河西,又要被东面牵扯住精力。 就算唐军来了,吐蕃占有地利优势。 雪域高原,高达数千米。 这种环境下,唐军只要来,那就是送人头。 但现在,禄东赞不敢再这么想。 他甚至想到了某个最可怕的后果…… 他这个年纪,心气没了,很难再找回来。 “鹤郎君,之前是我不对,向你致歉。” 见鹤郎君没理会自己,禄东赞向他郑重行礼道:“只要你送我去乌梭拉堡,老夫自有重谢。” 他必须去乌梭拉堡。 必须回到军中,才安全。 这些年东征西讨,军中大部都是噶尔家族的人。 他是吐蕃权臣,这没错。 如今的赞普正是他一手扶立起来的。 但赞普渐渐长大了,就不想夺回权柄吗? 熟知中原王朝历史,还有许多权臣典故的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现在怕只怕是自己脱离军中,被在逻些的赞普知道,直接认证他禄东赞阵亡。 若再见到有人自称禄东赞的,格杀勿论。 那么,可能等不到唐军攻入吐蕃腹地,他禄东赞和噶尔家族,要先亡了。 数十年苦心造诣,才令吐蕃从雪域高原上一个部落,变成独霸高原的庞大帝国。 让噶尔家族成为吐蕃第一家族。 他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雪山巅上的男人。 若是死在这里,那真是悔恨莫及。 怎能甘心? 所以,禄东赞审时度势,立刻对鹤郎君一改之前的强势,转而以利和情来打动对方。 “回到乌梭拉堡,郎君想要什么,我噶尔家一定全力支持。” 他很隐晦的提到噶尔家族,而不是吐蕃,不是赞普。 在胜利的时候,一切矛盾都不存在,吐蕃就是噶尔家,就是他禄东赞。 但是这场大败,会将许多隐藏的矛盾全都暴露出来,甚至激化出来。 他要让这些诡异明白,与他们订立盟约的乃是噶尔家族。 只有保住自己,才能保住吐蕃与他们的盟约。 “去乌梭拉堡?唔,是应该去乌梭拉堡。” 鹤郎君终于开口了,只是他的声音神色,带着某种讥诮之意。 这种神色,让老于事故的禄东赞心中大感不妙,不由惊问:“你,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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