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丢进了崇质宫,紫禁城边,一座简朴寒酸的皇家院落。
这里,不过是我人生中一个短暂的驿站,经过它,我将走向一个地狱,或者,另一个地狱。
三十四年的人生,平凡的我,对于感情,从来都不敢完全投入,不敢放进一种澎湃的激情。即使是面对爱我至深的崔琦,多多少少,始终都有一丝最后的保留。
一直希望,我的人生,是一条平静的河流,带着一些细碎的爱恋与牵挂,缓缓地流过,如此而已。
可现在,河流断裂成一潭飞速下坠的瀑布,坠下山崖,人生,从此粉身碎骨,化为泡沫齑粉。
今晨的种种欣悦憧憬,不过几个时辰,就变成了一场深深的噩梦。
所以,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
思绪纷乱,上午的一切,乱糟糟的碎裂成一个个片段,反复出现的,是成化将那柄金如意,交到繁英手上的那一幕。其他的,竟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闪烁着温柔宝光的金色莲花如意,递到了一脸欣喜的繁英,那纤纤玉手之上。
我为什么只清楚地记得这一幕,反反复复,教我的心,有一种火在燃烧的又痛又惊。
并没有人强迫着成化非要将金如意递给繁英,他的举动,意味着他,在经过了漫长而又短暂的判断之后,已经相信了对我的指责。
普天之下,向一个女人泼下的最肮脏污水,莫过于指责她的贞洁。
这个是没法自证的事情,除非拼却一死,来证明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人。
我的生命,所有幸福圆满的可能,都在那一刹那间,结束了。
难道那一切都是真的?我当真是一个失去了贞操的女人?莫说是成化,就连我自己,都有一些糊里糊涂的怀疑。那四锭金子,难道是颂香私底下的操作,就是为了掩饰,当年发生过的,那一桩说不出口的事情?
天顺元年二月十八日,正统皇帝南宫复辟已然一个月了。
在慈宁宫偏殿西阁养病的我,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我俯在他的脚下,行了叩拜之礼后,被他轻轻扶起。
“儿,差不多有八年没有见了。”正统温和地,试着微笑着朝我说道。
上一次相见,他刚刚二十出头,温润如玉,我才只有十九岁,俏丽多姿。
而今再次相逢,他已经是一个满腮浓黑的胡须,眉间有着川字竖纹的中年男人,而我,病骨支离,头发枯焦,也不是当年的我了。
他在我的小炕前坐了下来,细细地问了我诊脉c吃药的情况。
话音一转,突然和暖地问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凭栏听涛见你,朕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凝神想了一会,点了一点头,回道:“记得。皇上好像是说,等回来再说。”
“嗯。”他轻轻地肯定,然后又问:“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朕当年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恭谨地摇了摇头,轻声答道:“皇上的圣意,哪里是我们做奴婢的,敢妄加揣测的。”
自将心意放在阿摩身上之后,关于他的父皇,正统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不敢再想。
“你还是如此知礼,一点都没有变。”
给正统沏上了一杯儋州产的玉兰香片,他呷了一口,吟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柳枝低垂着金线一般的初绿,桃花也刚刚绽出一点粉红。他一直深深望着,仿佛可以望回自己的二十二岁,正统十三年去。
“儿,当年北征瓦剌,朕对自己说,等朕凯旋而归,就请母后把你做为奖励,赏给朕。”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心里,还是轻轻的颤抖起来,想不到自己当年,差点就做了一件奖品。
“如今,朕已回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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