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清静,九师弟还说,最好有尘鬼攻山,试一试大师兄的法阵管不管用,其他的人也笑着应和。
这话说出口没多久,还真让他们碰上了,尘鬼袭击了沂山旁的村子,攻到了沂山山脚,沂山弟子提着剑守着,因有法障相护,尘鬼不战而败,山上尽是欢呼声,他领着一队人马下山,暗地里进攻,杀了许多只尘鬼,虽然手臂挂了点彩,却当真是痛快极了。
晚上,沅女来给他上药,他还念着今日的盛况,烛火下,沅女安静听着,像幼时那样,帮他涂抹伤口,耐心的听他说话,他看着她,说完了想说的,声音逐渐小了。
待处理完毕,他想起那枚珠子,就顺势递给了她。可她怔了一下,推辞不受。
“你不喜欢珍珠?”他问。
沅女摇了摇头,柔声道:“那是其他人送给你的。”
他挠了挠头发,红着脸想了半天,才道:“那我改天送你别的东西好了,你喜欢什么?”原来,那么久了,他竟还不知她喜欢什么,想来颇为赧然。
沅女咬唇不语,脸颊漫上一点红晕,半晌,轻轻开口,说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非常小,他没有听到。夜间雾气四合,他努力辨认她的口型,亦未看清。
来不及询问,梦境就从沂山的窗户飘散,寒气在胸腔冻结成冰,所有熟悉的景色被敲碎了。
他躺在床上,痛得蜷缩起来。
他想回到梦里,听她说完,那道青色的身影却在脑海中越走越远。
“沅女。”他唤她,她依然温柔的笑着,只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远,没有走上前来。
他如同溺水的人,大口喘息,提起勇气欲追,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梦境里。
她走了,他才觉得心空了,想起往昔种种,想起她陪着自己踏遍河山,不辞辛劳,想起在尘鬼扑来的许多瞬间,她挡在自己面前。年少时他很淘气,受了责罚,她就悄悄站在竹林边上安慰他,外出受了伤,她总能找到最好的药,替他疗伤,脸上的神情比他更焦急。
她不爱说话,却什么都写在眼睛里,过往年月,他从中读出了安抚,看出了温柔,独独没有参透那份欢喜。
他想求上天,让她回来,这次,他一定会读懂。
师父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了他,那些年他无父无母,独自长大,是师父捡他回去,教他道法,他看着师父建起一个门派,他便拉着他的袖子吵着要做大师兄,师父说如果做了师兄,就要努力保护师弟,他答应了。可这些年他没有做到,他随心所欲的离去,总觉得,沂山永远在背后,他想回家的时候,他们会等着他。
师父还把沅女交给了他,他下意识就觉得,沅女是来保护他的,只要有危险,他就求她帮忙,他甚至不曾为她做过什么。
他没有珍惜过,肆无忌惮的挥霍温暖,却不想透支了幸运,他的身后,终于什么都没有了。最爱他的人,都离开了。
他在做什么啊?
揪着胸口的衣襟,他从塌上滚落。屋子里满是他们的身影,他呆呆的跪坐在地,看着他们,然后缓缓抬起手来。
一声脆响,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嘴上吐出两个字来——
“对不起。”辜负了师父的期许,从头到尾让您操心。
接着又是一个耳光:“对不起。”大师兄没有护住你们。
又是一个:“对不起。”沅女,你能回到我身边吗?求求你。
一个连着一个,直到手上见血亦不停息。
他的脸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终在血腥气中模糊了眼眶,泪水很咸,划过脸颊的伤痕,疼痛难忍。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和你再见一面,我什么都懂了你不喜万物,独喜一人而已,我真的懂了。
我也喜欢你啊。
可惜太晚了,是不是?
那日,隔着一扇房门,安宁靠着墙壁,听着屋里的男子艰难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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