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之后徐琰便连夜将压成饼的茶叶收入袋中, 翌日天还未亮便打马往颍州方向赶去,七日之后方才抵达
。
初春时节的颍州城尚未撇去严寒, 茶园仍是一片铁青,两日之前刚下过一场小雪, 意欲出芽的尖儿又缩回了脖子, 静等天气转暖。
徐琰的新茶刚送到商行便引起了一阵轰动——并非他的茶叶揉制得有多香, 而是商行里的伙计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南北气候差异过大,这厢大伙还烤着炉火裹着棉衣, 就连最先知晓春意的海棠树都还在沉睡着, 徐琰就千里迢迢送来了今年的第一袋新茶!
“早就听闻江南水暖,以为是戏里胡唱的, 竟不知是真的哩!”这会儿时日尚早, 冷风咧咧,商行里没啥客人光顾, 伙计们得闲, 见徐琰从马背上取下一袋新茶, 众人将手揣在袖中,围着他说个不停。
“那是你见识浅薄, 有啥可叹的!以前沈老板每逢元宵之后都会带着几位师傅赶赴云南采制茶叶,奈何路途遥远, 来回便是一个月, 等老板将茶叶运回已是春暖花开之时, 尔等便以为天下皆为北——只分冬夏, 并无春秋。”另一名年岁稍长的伙计替徐琰搭了把手,无情地嘲讽着他们的无知。
余者闻言皆面面相觑,随即便识趣地散开,各自忙活起来。
把茶叶尽数卸在商行之后已是正午,从早上到现在没沾半点米粒,徐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从账房先生那里讨了杯热水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去了沈府,正好赶上了饭点,见沈年不在府上,他就没了顾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家里仅你和徐叔两人,必是忙碌不堪吧。”沈如霜往他碗里添了块蹄髈,眸中尽是怜忧,“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你竟这般瘦弱了。若是觉得人手不够,我让父亲从茶园给你调几个过去便是。”
徐琰闻言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却因为太过急促而哽住了,沈如霜无奈地替他顺了顺气,待到气息平稳后方才悻悻地开口:“昨个儿晚上吃得少,今早又没进食,遂饿得慌,让你见笑了。”见她不语,徐琰又道,“家里茶叶少,我和徐叔两人已经足够了,且我现在的茶叶只能薄利卖到商行里,一轮茶叶的盈利十分有限,若再请些工人来,何来工钱支付?”
沈如霜伸手轻触他清瘦的面庞,心里蓦地泛疼:“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徐琰不露痕迹地抿掉嘴角的油渍,旋即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不过是寻常的做工罢了,怎会吃不消?再说了,我不努力挣些钱,如何娶你?”说完便在她的手心处落了个吻。
沈如霜被他的话给噎住了,脸颊顿时红如炭火。
她飞速将手挪开,佯装嫌弃地嗔道:“满嘴的油!”
用完饭后徐琰便和沈如霜一道去了酒酿馆。徐梅早在去岁隆冬就有了身孕,春节之后就应杨氏和徐琰的要求留在了赤水县安心养胎,眼下馆中仅杨氏一人,自是要比从前忙碌不少。
酒酿馆如今主营甜米酒,茶叶也是根据客人的需求而添加,杨氏便煮了些汤圆和芋儿圆子到酒酿里,可充当主食。
春茶贪时节,徐琰的制茶作坊刚刚起步,自是不敢多在颍州逗留。他在馆中与杨氏说了会话,又盘查了一下酒酿馆近几个月的账目,傍晚时分与杨氏及沈如霜在外边的酒楼用了晚饭,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启程离开了颍州。
二月桃李芬芳,三月杨柳青青,此时雨水增多,天气也愈加暖和,茶叶涨势迅速,畏寒的芽头争相绽开,正是绿茶上市的最好时节。
不过颍州的气温仍然十分清泠,虽已是三月,可是茶园的茶叶才经过一轮的采摘便迎来了倒春寒,一场大雪袭来,茶叶加工骤然停滞。眼见着大江南北的新茶都已上市,可是商行的展柜上却空空一片,沈年只得亲自南下收购新茶,而徐琰送来的第二批茶叶也很快就售罄了。
清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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