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张亚清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外面天仍然灰蒙蒙的,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天空竟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浇散了连天来的雾霾,透着几股清新的味道。
只可惜张亚清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入冬以来也许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她的肚子轰鸣得宣示着它的饥饿,叫嚣着食物能量的补充。她有气无力地又躺回床上去,不用想也知道,外面的餐厅里并没有摆着她喜爱的早点,厨房里也没有原本忙碌准备早餐的身影。这才多长时间,她就觉得她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变成了街头流浪的乞儿。妈妈走了,爸爸死了,奶奶也死了,剩下一个不事生产的爷爷,祖孙两个非但没有相依为命的感觉,张亚清觉得自己都成了那个多余的孩子。爷爷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他只需要沉浸在哀伤中,日复一日得以泪洗面便可以了,于他而言其他的一切人和事都没有那么重要。
失去才知拥有时的珍贵,张亚清现在无比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她以超出她年龄许多的沧桑,用实践践行着这条亘古不变的真理。仿佛就在昨日,母亲楼着她,靠在床头,拿着精美的童话本给她讲着小美人鱼的故事,而她那时候觉得颇不耐烦,已经8岁的大孩子了,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圈子,过早地追求所谓的独立自主,很是排斥母亲这种亲近,可是现在她愿意用她拥有的一切,去换取与母亲共度的美好时光。
他们家的车是辆几年前购买的老式捷达,与现在五花八门漂亮的车相比,这俩车显得是那么的陈旧,以前天气不好的时候,父亲都会用这辆车载着她去学校,她很排斥坐在这辆老爷车上,每当上下车的时候都会刻意观察附近有没有她认识的同学,以免被同学们看到,嘲笑于她。小小年纪的她早已经知道什么是虚荣与攀比,哪怕她穿戴不俗,吃穿用度都很精致,一辆破车还是会为她减色不少,她为此没少跟父亲生气,多次斥责父亲为什么不换一辆好车,甚至前段时间还十分排斥父亲接送她上学的行为,认为父亲拿不出手去,让她丢了脸面,但是现在,如果可能,别说是老爷车,就是破旧的二手自行车的后座,只要前面仍然有那个伟岸的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身影,她愿意义无反顾地坐上去。
还有奶奶,张亚清对奶奶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是奶奶一手养大的,孩子的敏感,可以明显让她感觉出来,奶奶对她并不是完全的喜欢,甚至有的时候,奶奶会因为她做错事责骂她,语气中带出明显的对她的不喜与蔑视,问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说他们老张家几代单传要断子绝孙了,有的时候更会批评母亲生了她一个赔钱货,还为她花费那么大的价钱买所谓的高级品牌货,只能穿一季就小的东西,居然花掉几千块钱,太败家。张亚清听得多了,小小的心灵总是会对奶奶产生些许抗拒,因为她在背后说母亲的坏话贬低自己,出发点无一是善意的。
奶奶甚至会把全家谁也不吃的剩饭塞给她做午饭吃,张亚清抗拒这一切,她不服输不认命,女孩子怎么样,女孩子有什么比男孩子差吗?她每每捧回来的满分答卷,每每在家长会上被老师点名表扬,奶奶通通都看不见吗?她也希望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奶奶这个角色,然后她就可以不必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跟父母在一起,还有一个小妹妹,这样的家庭似乎才够完美。可是当奶奶真的不在了,她又冷又饿的时候,还是怀念着奶奶做的喷香的饭食,无论奶奶对她怎么样,至少这么多年她吃得饱穿得暖,都是因为这个爱唠叨,坏脾气的女人。张亚清回过头来想想,才惊觉在自己八年多的人生中,是奶奶一直占据着她生活的各个角落,连母亲都没有奶奶照顾她的时间多。
张亚清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腹中阵阵的饥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已经超过30个小时滴水未进了,再在床上躺着,哪怕饿晕过去,她那只知道悲伤的爷爷也不一定能想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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