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藤在日租界的公馆是一栋二层小楼,日本地少人多,在本国大城市里拥有这样的房子并非易事,就如同这锅巴菜一样没地方寻找。只有待在中国,才有这份口头福。
也正因为此,他就更迫切地希望自己国家的军队早日实现对中国的征服,让越来越多的日本人过上这种好日子。从这一点上说,他和藤田等少壮派并无区别,大家的分歧只是在手段上。
他希望帝国能够真正的占领这个国家,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政权,而不是像关外那样,搞成一片兵营要塞。那样对于帝国来说毫无价值,也不会让人感到幸福。目标越是远大,手段就越要谨慎,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只可惜那帮人听不进去。
这个天下注定是少壮当道,老成谋国的言语没人爱听,短视冲动急功近利的主张更符合人们的需要。天数如此,人力难当。就如同这个清晨造访的不速之客,当年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聆讯的后生小辈,现在却敢带着手下找上门来,这眼里又何曾有过尊长?
做了数十年间谍,涵养功夫自是到家,内藤的愤怒藏在心里,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信马由缰的闲谈。将嘴里的烧饼咽下去,缓慢说道:
“中国人奢侈,用上好的羊肉吊汤来制作卤汁,如此豪奢配方,却是做成贩夫走卒凡夫俗子都能享用的寻常早餐。如此还不知满足,称这些吊汤的羊肉做筋头巴脑,体面人绝对不肯吃的劣等食物。这便是中国人,浪费物力,挥霍成性。这种事情若是写在旅行笔记里,一定会被认为是天方夜谭,无人相信。”
来人则漫不经心:
“咱们的国家是个穷底子,便是您老祖上,也不曾吃过几只羊,偷摸进山猎一头野猪就算过年,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中国的一个土财主。您认为是奢侈,本地人看来就是那么回事。筋头巴脑在咱们国家是好东西,在天津就是上不了台面。人家比咱们阔多了,跟他们比吃喝穿戴,那是自讨没趣。咱就跟他们学,他们吃什么咱吃什么就完了。”
清晨造访的不速之客跪坐在内藤对面,身穿一件黑缎面夹袄外面套着同色直贡呢坎肩。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品尝着津门美味,说话则是一口地道的本地方言,半点听不出门外的东北口音。
直到他把自己碗里的锅巴菜吃光才抬起脸,露出一张五官端正仪表堂堂的好面孔。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自少年便喜好游历四处奔波的经历,让他的脸上多了几许风刀霜剑留下的刻痕。但是这些风霜痕迹不损其英俊,反倒是多了几许沧桑,比毛头小子更容易讨女人喜欢。
一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初看上去满是热情,细看就会发现里面写满了诡诈,若是仔细观察,还能从中看到阴狠。
内藤看他的目光里既有欣慰,也有警惕。这是一种属于狼王看着竞争者的警惕,狼群中一旦诞生了有资格竞争头狼位置的青壮,狼王便该有这种警惕。
虽然眼下两人同桌而食,可是不妨碍随时可能性命相搏。一代新人换旧人,成功者夺取失败者的一切,从钱财势力到性命丝毫不留,这便是浪人的宿命,做情报工作的尤其如此。
那个从小喜好游侠,因为仰慕福岛安正就离家千里,一路跑到东北去拜见坂西利八郎的唐吉柯德,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前辈叫着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浪人。昭和时代已经看不到传统浪人的影子,明治大正两代浪人的精髓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男子一人身上。
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偏又心狠手辣,这些特质集中在一人身上,不成英雄便为大害。曾经自己对这个少年的器重与欣赏有多少,现在的防范就有多少。
小日向白朗或者自己该叫他的中国名字,尚旭东。这是个生错了年代的年轻人,若是早生几十年,与自己并肩作战,以他的精明与大胆,必能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论从军从政还是做情报工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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