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仲秋佳节,本是月圆人圆的好时节,宁安都统府却笼罩在一片依依惜别的愁绪之中。
鄂锦姿虽因俊喆之事对长欢这个“女儿”有所猜忌,然而毕竟即将远走之人于她而言是唯一血脉,这一去也不知何日回还,心中不舍之情便如一片愁云惨雾挥之不去。
长欢也有不舍,但她的不舍倒不是对人,这都统府中已无她留恋之人:父亲、母亲、善叔皆已亡故,儿子被逼出走,唯余曾经挚爱,也已成了他人夫婿,情断义绝。可这锦绣繁华的府邸,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亭台楼阁、山石水榭,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是祖业,更是家。如今,她将要离家远游,怎能无一丝牵挂在心头?
自俊喆离家之后,珞璎阁里的寂寞像南方多雨的黄梅天,潮湿而连绵。长日的无聊使得长欢时常在想,自己在世上走了这两遭,究竟意义何在?
前世的她,几乎所有时光都耗费在征战沙场、杀伐驰骋之上,然而她所要保的大清朝就像一只从心里烂透了的果子,即便没有外敌侵扰,也终究是要落在泥里、化作腐朽的。她的忠心和本领,阻止不了这场倾覆,亦阻止不了历史的洪流。
而今生,她一颗心扑在私人恩仇之上,心心念念的都是权谋算计和报复雪耻。但若是哪日一朝得偿所愿,又或者仇敌突然死去,她又当何去何从?上天既给她重生的机会,究竟存着怎样深远的苦心?
这些答案,大概需要穷尽一生才可解开。
傍晚时分,长欢到正厅赴仲秋家宴。这场宴会不仅为庆祝佳节,更是锦姿特意精心准备,为了给即将远行的长欢送别。然而,说是家宴,座上也不过就是长欢、锦姿和容悦卿三人而已。
锦姿看着寂寂寥寥的几双碗筷,难得地有些动容,向站在长欢身后的连嬷嬷和丫鬟“娉婷”招了招手,说道:“一道坐下罢!咱们主仆多年,守望相助,堪称家人,也不负今日家宴之名。”
连嬷嬷看了一眼长欢,见她微微颔首,便福身谢道:“多谢夫人。夫人体恤属下,施恩布德,那老奴便敬谢不敏了。”于是拉了“娉婷”拘谨落座在长欢下首。
锦姿又说:“你二人即将陪伴欢儿远行,今后山高水远,我和都统鞭长莫及,欢儿就托付二位,还盼尽心竭力、照顾周。”
连嬷嬷恭谨地说道:“夫人放心,我和娉婷定会好好照顾小姐,务必让小姐感觉如同在府中一样。”
锦姿又看向长欢,“母女俩”虽然感情淡薄,却始终是自己身上落下的血脉,想起当初艰难生产时的不易,以及未来岁月无法共克时艰,不觉红了眼眶,说道:“欢儿,此去奉天,额娘不在身边,万事得凭你自己。住在未来婆家,衣食自是无忧,然而督军府高门大户、人事复杂,不似在家。切记不可过于娇纵,更不要身入几位夫人间的内斗,一切以明哲保身为上。最重要的是,谨记自己是少帅的未婚妻子,一定要尽快摸清他的脾性,好好将他的心拢在手中才是正事。”
长欢勉强笑了笑,简单应承道:“我会自己小心的。”
锦姿见她郁郁不乐,还当她是因将要离家而心情忐忑,便更加动容,嘤嘤落了泪。
长欢瞥了一眼锦姿身边的容悦卿,见他目光旖旎地望着自己,一双桃花眼竟也含了一丝涟漪,不禁有些讶异。说实话,她最不屑的便是如此小儿女情态的场面,更别说这桌上坐的所谓“家人”中,除了连嬷嬷,要么同她有所龃龉,要么怀着二心,大家如此言不由衷地“依依惜别”着,有何意义?
容悦卿将长欢蹙眉的表情看在眼里,收回自己灼灼的目光,温柔地开口说道:“小婉,若在奉天受了委屈就给家里写信,任他督军府再有权势,咱们家的小姐也不能叫人欺负了。记得姐夫的话,都统府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锦姿拿丝帕拭了拭眼角的珠泪,哽咽着附和道:“就是,若是谁敢委屈了我的宝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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