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深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空白了几秒后,才会疯了一样的唤来医生。
母亲的责问与打骂他无法回答,想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在看到她的眼泪后似乎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他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席母见他不说话,只道了一句“你随我来。”便上了楼。
席公馆的四楼,从未住人,因着是一个祠堂。
面前的牌位,是席家功业建立以来的功臣,而在不久前,他的爷爷也被放入其中。大约六七岁的时候,他曾因为不想拿枪而被罚在排位前跪了五个时辰,那时候爷爷的教诲还声声在耳。
“身为男儿,身为席家的男儿,不能战场杀敌,驱除掳寇,便不配做我席家的人。你如今连枪都拿不起来,如何杀敌”
“我不要拿枪不要像爷爷和爸爸那样杀人,照样能做个了不起的人,名留青史”稚嫩的声音反驳。
“你以为,席家在马背上拼下的家业与荣誉靠的是什么是他们拿枪拼命地人你托生在这样显赫的世家容得你选择吗”
那时候他不明白他所说的选择究竟是怎样的。他出身富贵,有着所有小朋友没有的地位,还有什么他得不到的。他反而觉得同样性子温和的父亲说的才对。
“父亲,若是阿深不愿意,那边好好读书,日后执笔救国。”
“糊涂他年纪小你也晕了不成,执笔救国大有人在,马背上的厮杀才寥寥几人,若人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如何正道,这天下之道,当下舍我其谁”
他看着父亲被罚,感觉愤懑不公,可他赢不过爷爷手中的枪,唯有以练习在练习来换取些什么。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第一次感受到选择的重量时。
是十二岁,失去了父亲,爷爷告诉他,从此以后淮南是靠他守着的,别无选择。
淮北的那五年,他从不想家,哪里有虽然有想念的母亲却也有说不出的沉重。
他对这个迫于无奈的选择心痛而鄙弃。
而第二次体会到这令人窒息的重量时,是十八岁,明白时却已经过去五年。
那一年,他失去了黎菀。五年后,他才得知当初的那波人原本是冲着他去的,背后太多政治上的错综复杂,他至少明白,杀了他,督军之位后继无人。
“你已成为一方霸主,每个选择都有出于自己的考虑,母亲的义务到了我便不再责问。”席母沉了沉眼眸道“今日,你来这里,可只是为了什么”
“知道。”席云深道“鲁莽行事,不仅是私情,更牵连到了淮南和淮北之间。”
“不错,黎菀是淮北的黎小格格,即便死了,可只要黎老将军不认,她就依旧是淮北的黎小格格。今日之事,是淮北蒙羞,也使得淮南蒙羞。那我再问你,你当如何处理”
席云深垂下头去,那一丝不忍又跑出来作祟,将之前计划的种种打断。
席母看着他的痛苦与狰狞,亦是难受。抬首看了看逐个牌位,低首闭眼。“敢做,就要敢认这点担当都拿不出吗”
席云深眸子千变万化,腰板挺得笔直。哭声,绝望声,训斥声,痛恨声,唤声,亲昵声在脑海中翻滚,白烛摇摇,生前功业身后也不过是一个一个人的名字。
原来这命运的轮回纠缠,逃不开的劫难与沉重,便是荣耀背后无法选择的选择。
席云深郑重地叩下三个头,最后一拜后他直起身。
“我早已做好选择,母亲不必为我担忧。”
转身,出门。
夜的浓墨是属于独行者的,星的光辉是,孤独也是。
他出了一趟门,卷着湿气回来时已经到了凌晨,他上楼的时候,发现黎菀房间的灯还亮着,遂敲门进去。
她从床上坐起来。“我一直在想,你今天还会不会来找我。”
他坐在他的床对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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