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用解释这么多的。”
“我没有留过洋,不识半个字,又不懂打拳,这辈子连刀都没拿过,如今老了,力气也没了,确实不像他们这一伙人”
“那他们怎么会找你”老人很坦诚,陈沐也不拐弯抹角,好奇地问了起来。
老人又抽了一口,而后说道“我做了仵作的差事,说白了就是棺材佬,给人收尸的,时不时会去官衙办事,对地形很熟,给他们带带路,正合适。”
“原来如此”陈沐也是恍然,不过难免要问道“你就不怕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老人听得此言,顿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充满了凄惨。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死,不是去,而是回。”
老人虽然言语质朴,但充满了悲怆,陈沐的心也软了。
“广州有山有海,能走马能坐船,可以说是全国最富有的地方,那都是不过分的。”
“想怕那些北方佬,会很羡慕这里的百姓,认为我们都过着好日子,即便全天下都造反,这个地方也不可能造反吧。”
老人说到此处,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继续开口道。
“我是本地本土人,性格像我阿爸,素来与人无争,都是街坊邻里,能帮就帮,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我做工很勤力的,只要能讨口饭吃,什么都做,码头苦力,远洋水手,掏粪种地,没有什么是我就没做过的。”
“都说只要勤力就有好报,可结果呢”
“年轻的时候,家里被逼着卖了田,因为交不起粮租了,一家人就到江边来讨生活,给人搬搬运运,如果没病没痛,还能凑合着过,可家里传下的病根,很快就发了,为了治病,除了老婆孩子不卖,能卖的都卖光了。”
“别以为在码头做苦力就不用交租,各行各业,但凡能被衙役看到,都要交租,没钱交租就免费帮他们做事,平日里不给孝敬,就不准你到他们的地头去找食。”
“我的两个儿子都在饥寒交迫之中饿死,女儿大了,虽然瘦,但长得好,被逼着要卖,如何都不愿意,就跳江死了。”
“老婆受不了,发了疯癫,锁都锁不住,有一天我放工,回家不见人,出去找,一直到了半夜才在码头的烂鱼堆里找到她,尸体都被老鼠啃了大半”
老人停了下来,烟草的浓烟遮掩他的眼睛,他没有流泪,仿佛在述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我碰到的欺压实在是太多太多,但我都忍着,因为我连活下去都很难,又拿什么去反抗跟人拼命若让人打死了还好过,起码能赔偿一点给老婆孩子,没打死,被打残,谁出去做工难道要拖累他们”
陈沐默然了。
“我没读过书,但也听过不少道理,只是我脑子不好使,我没法子像他们一样,看到未来,也没什么见识。”
“我也不管到底是谁弄坏了这个世道,是皇帝也好,是官员也罢,是番鬼佬也好,是自家反贼也罢,我都不管。”
“我只知道,这个世道变坏了,再也治不好了。”
“三十岁的时候,我常年泡在海水里,一根脚趾被泡烂了,医生说再也治不好了。”
“我问他该怎么办,他说只能切掉。”
“我没让他帮我切,因为我没钱,我也没胆子自己动手,因为太疼。”
“可当我看到脚趾一直往上烂,我知道,再不切掉,整条腿都保不住。”
老人咕噜噜抽了水烟筒,只是烟草烧完,没有烟气了。
陈沐帮他装了一桩烟草,他又猛喷烟雾,似乎只有烟草才能平复他的心情,又或许只有烟雾才能掩盖他悲愤的表情和渐渐湿润的眼眶。
“那天晚上,我借了一把柴刀,磨得很利,还把藏着的老酒都给喝了,七癫八醉就开始动手。”
“虽然脚趾头的骨头很小,但很细碎,而且脚趾骨比其他骨都坚硬,这是我自己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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