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五八年持续的干旱,几个月不见半个雨点,海河旱得都快见底了,事有凑巧,直到阴历七月十六,在三义庙和王串场先后挖出两具干尸,不知是不是旱魃,反正下起了大雨,挖河防汛的活儿全停了,郭师傅让丁卯去找张半仙、李大愣,正好媳妇不在家,他包饺子备酒,想等那哥儿仨一同吃饺子喝酒,再商量凶宅取宝的事情。
自打家里进了狐狸,灶台上的年画被毁,郭师傅心里不踏实,他前两天又请人画了张灶王爷,包完饺子贴在灶台上,倒不是为了风水迷信,家里没有灶王爷的年画,总觉得少点什么。
张半仙听说吃饺子,很快就到了,二人坐在灶台前闲聊。
郭师傅没提粮房胡同凶宅,他要等丁卯和李大愣到了,煮上饺子再说正事。
张半仙一眼瞥见灶王爷年画,心下一惊,额头上见了冷汗,问郭师傅:“灶王爷怎么变样了?”
郭师傅说:“不是旧画,以前那张贴得年头太久破损了,刚换上去一张,不值得大惊小怪。”
张半仙说:“郭爷,你可知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前后一共走多少天?”
郭师傅说:“这你可问不住我,住平房的哪家灶台上不贴年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灶王爷我也熟,每年腊月二十三上天,大年三十儿回家,来回七八天,不定是七天还是八天,因为年有大年小年,小年走七天,大年走八天。”
张半仙说:“你看你也知道,请灶王爷得按日子不是,不到大年三十儿帖灶神犯忌讳,你的饭碗要砸。”
郭师傅说:“我不过是个捞河漂子的,整天跟浮尸打交到,这样的饭碗砸了也不可惜。”
张半仙说:“砸了饭碗也还罢了,犯不上为这个发愁,可另有一个大忌讳,郭爷我再问你,灶王爷上天,走前门还是走后门?”
郭师傅说:“半仙你问得太歪,可把我问住了,我哪知道灶王爷走前门还是走后门。”
张半仙说:“我问的可不歪,本儿上有。”
郭师傅说:“这话也有本儿?那你说说,灶王爷走前门走后门?”
张半仙说:“灶王爷哪个门也不走,皆因门有门神,前门是怀抱双锏的秦琼秦叔宝,后门是手执铜鞭的尉迟敬德,既然有有前后门神守着,那就不是灶王爷走的路,灶王爷钻灶膛,一把火化青烟,顺着烟道上天。”
郭师傅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像这些乱七八糟的,没人论得过张半仙,可灶王爷走不走门,跟我有何想干?”
张半仙说:“灶王爷走的是烟道,画中神像应当正对烟道,你却把年画贴歪了,这不是撞了灶神的头吗?”
郭师傅听张半仙说完,看看那张画,是有些偏,闹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讲儿,但一定不是好兆头。
张半仙刚才已看出不祥之兆,又问郭师傅是什么时辰贴的年画,他脚踏八卦,看明白方位,闭上眼掐指一算,不觉“哎呦”一声。
二
郭师傅和张半仙正说年画贴得不好,凡是出乎常理,都不是好兆头。
话未落地,丁卯跑回来告诉郭师傅:“李大愣出事了!”
李大愣解放之后一度到火车站干搬运,去年又去当了盐丁,在宁河煮盐,那个活儿不累,挣的却不少,煮完海盐装进麻袋,放到大车里运走,出盐的地方当然是盐碱地,不下雨还好,让大雨浸泡,地面就成了年糕,踩上去一步一陷,当天有装盐包的大车陷在泥里,李大愣和五六个人在后边推,怎么也推不动,众人一叫劲,想把车推出泥坑,哪知车轴断了,大车往后压下来,李大愣见势不好,他想要躲开,可是两脚陷在泥中拔不出,直接被车轮碾过,死于非命。
常言道“风云可测,生死难料”,郭师傅和张半仙听说此事,半晌没回过神儿来,这些年哥儿几个在一块,那是多好的交情,李大愣活人一个,怎么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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