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剑出榆塞,铅椠上蓬山。得之浑不费力,失亦匹如闲。未必古人皆是,未必今人俱错,世事沐猴冠。老子不分别,内外与中间。酒须饮,诗可作,铗休弹。人生行乐,何自催得鬓毛斑。达则牙旗金甲,穷则蹇驴破帽,莫作两般看。世事只如此,自有识鴞鸾。
———————刘过《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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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走廊很长,至少比吴知己想象的要长。廊道两旁的白色木门错落有致,时不时从各间包厢里传出颇热闹的缭乱喧哗,劝酒有之、高谈有之、乃至展歌喉、行酒令、宴酣之乐,自是不一而足。
吴知己目不斜视,充耳不闻,步调虽悠哉,神情却很有几分狰狞;若庞司空此刻见到他这副模样,必会拍录下来,当作稀罕宝贝珍藏起来。
吴知己却不知晓、抑或说,他也并不在意自个儿脸部肌肉的轻微失调。常言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吴知己虽远不至于像个愣头青般被人轻易钩钓了情绪,可俗话又说,佛也有三分火;几次三番的侵扰乃至狠下辣手着实让吴知己有些止不住心中的厌恶了。之前对荀夜回讲要除掉鬼车之时或还有几分说笑,可现在,吴知己想要拍死“苍蝇”的想法,情真意切。
“噗咚、噗咚、噗咚...”
行近8203号包厢,吴知己渐觉周遭人事在不断地被剥离涣散,随着一阵阵无端响起的沉闷心跳声,自己似不经意间跨过了一道人神分际,或者说,如同踏入了一个隔世而存的幻境结界。
吴知己嘴角微露不屑,看着眼前似由无尽的粼粼白骨堆叠而成的长街与坊门,只轻声道了句:“开门雌雄判吧。还是说...当真...要我踹门?嘿,我...可没莫道那么有礼貌咯。”
语声方落,高耸的骨坊发出阵阵脆响,窸窸窣窣,化为漫天碎屑,零落崩坍。吴知己一声哂笑,迈开步子,任腥风跌荡,骨雨纷落,却吹面不寒,沾衣不得。
过得骨坊,吴知己也不知在白骨长街上行了多久,只见得周天阴晦,魂气浓沉,除此之外,漠漠冷冷,空空荡荡;吴知己狠狠挤按了下自个儿的睛明穴,颇有些不耐:“比起莫道,你的道行不够啊...我玄关与明堂都已蓬门大开,怎么?还入不了我的黄庭、绛宫?非得要我缴械投降,全不设防?”
吴知己刚说完,周遭的阴霾如同在回应他似的,不快不慢的混聚杂凝,转而成形。吴知己皱了皱眉,眼前四团雾状人形,如魂似魄,倏忽悬荡,危若朝露;眉目依稀间,并不用细看,便知是林思我、梁瑟弦、庞司空与姜胥胥的模样。
吴知己吐了口气,似有些颓然道:“行吧,既人质在手,我只能听由摆布咯。”
说罢,吴知己双目轻阖,剑眉若敛,任由四方阴晦缠绕己身,直入七窍;而他脚下的白骨长街怦然间龟裂如网,转眼溃然离析。吴知己如同山巅失足,苦海沉沦,一念失真,八表同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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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
“我是你......”
“我是你......”
“......”
“你是我......”
“你是我......”
“你是我......”
“......”
初初张目,吴知己似有些木然,如梦方醒一般。定睛细看时,却见得身后眼前,无数的自己,长幼相随,毫无生气的齐声念唱;林思我彼时遭遇的一幕,油然重现。
吴知己却未如林思我般惊惧失措,只咧了咧嘴角,“哈!还有这般手段?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说着,微眯双目,又喃喃道:“恶毒是恶毒了点,魂魄千分,裂采年轮;若是俗人着了你的道,虽不至于暴毙当场,可久之,或神志分崩,或失忆痴傻,与行尸走肉也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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