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钱起《湘灵鼓瑟》
——————————————
吴知己面无表情,屠人如解牛,一把细狭餐刀仿若白雪纤指,游刃骨肉之间,撩动起连绵壮阔的宏声大调。五音六律十三徽,尽自杀伐之中来。
当殿中幻体皆灭,符止乐敛,吴知己反手执刃,略一祷祝,便上割额角青丝,下削左指筋退;待得发甲皆落,吴知己雍容肃立,不言不语,面上的仪态与那上弘栋隆,下塞民望的殷祖成汤或也差相仿佛了。
似是为了成全吴知己的表演欲,九凤的声音过了许久方自远处悠扬而至:“吴先生刀奏《桑林》,戡戮《清商》,以成汤开国之大乐振正商纣末代之哀声,也算得上是切题。我从这第一首曲子,已略窥得吴先生的才德了...”
“是吗?”默默无言的吴知己忽得打断道:“其实吧,嘿...我不过是演戏演全套罢了。”
半晌寂静,九凤带着些许迷惘的声音再次响起:“吴先生的意思是...《桑林》也好,《清商》也罢,不值一提,皆是戏谈?”
“差不多吧!”吴知己此刻也没了先前的庄肃,看了眼身后那铅华褪却的石台,施施然退了几步,又抱膝坐下,摆出一副授业解惑的模样,便唠叨起来。
“我跟你直说了吧,师旷那所谓的明音通乐而逆知兴衰纯属胡说八道!什么作乐足以格和气、可以速祸灾也都是牵强附会的马后炮!这音乐说到底啊,就是门技术活,当然也需要些天赋,没什么奥妙的,更别提感通神明,映射盛乱了。”
“我对此保留意见,还请吴先生细说。如若真的在理,那剩下的曲子,不听也罢。”九凤这次答得很快,语气甚至略有些急促。
“第一,我说的当然在理!第二,剩下的曲子,本就没什么好听的。你无非还能奏鸣《清徵》、《清角》呗?便是你能引得二八玄鹤舒翼而舞,又或大合鬼神、叱咤风云,可对我而言,这些皆属儿戏。若是我心不动,风幡自静焉。”
“那就请吴先生为我详解一下明心不动的理由吧?”
“这有什么好详解的?三言两语就成。”吴知己哂笑道:“音以数为基,相和而成乐。若得妙手,织成锦绣,赏心悦目之处,殊异万端,各有所爱吧。音乐本身,基本就是如此。可若非要给音乐附加些映射世运的象征意义或是隐喻衍生,那就是瞎扯了,至少也属刻舟求剑版的蠢行。谁说姬昌的《韶》乐就要比姬发的《武》乐更尽善尽美?就算《韶》乐在孔子的耳朵里听起来更美吧,可他凭啥说它就更善呢?音乐皆循数理而成,无论是纯律、十二平均律、三分益损律,哪有什么善恶?”
说到此处,吴知己站起了身子,碎步趋圆,眉心缓缓凝蹙起来,颇有不吐不快之势:“至于亡国之音与盛世乐章的所谓分际区别,更是一派胡言!”
言若玉振,掷地有声,吴知己罕有的露出些许厌恶之色,如同触及了什么令其颇觉败兴反胃的事物,挥斥方遒之际,竟连周遭的秋光烟霞也为之一顿,黯敛风尘。
幻境连心,吴知己像是觉察到了自个儿偶露的锋芒不经意间颤动了九凤的魂识,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继而娓娓道来。
“打个比方吧,师旷所谓的师延为帝辛作《清商》,殷商亡于周,师延惧而投濮水,盖因《清商》为靡靡亡国之音,这就是胡扯。若非帝辛征东夷,拓疆土,周室岂能大振?至少,帝辛的牧野之败和他喜欢什么曲子有何干系?这是个政治与管治出了岔子的问题,与音乐没半点牵连。
再比如,小李杜一个感叹‘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