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总是结伴来欺负他。
他还记得那群人第一次来,公子才三岁。
他们说要过年节了,父亲挂念,要带小公子同去。
公子当时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顿了顿,走到里屋,将一个布包抱在怀中,跟他们走了。
他记得那个布包,里面装的,是公子自己摘了晒干做的一罐桂花茶。
因为他常常在公子耳边絮叨些外面的事,有意无意间谈到过,老爷爱喝桂花茶。
然而那一次,这些放纵无忌胆大包天的公子小姐们,竟将他带到了玉环台上。
那石台极高,是逢年过节时祭祀用的。
他们将公子怀中瓷罐砸碎,将他衣服剥光,看着他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嬉笑着用雪球砸他,看他或是躲闪或是挨砸。
更有个胆大的,竟将他一把推下了玉环台。
也就是那次,小公子摔断了腿,足足过了一年余,才重新站起来。
也正是那次,向来不问事的老爷勃然大怒,狠狠叱责了几位公子小姐,在夫人的求情下,看在大家都还小的份上,到底没有重罚。
“我满以为老爷这次一定会来看看小公子的,还日日在公子耳边念叨老爷就快来了就快来了。”
福伯满脸愧疚地说:“谁曾想”
那年年节,他在肆虐的风雪中艰难地打着灯笼摸到这无心院,手上是偷偷弄来的热乎的食盒。
他踩着那容易打滑失修的石子路,听着远方的喜庆欢闹声响,红烛明光,弦歌载酒,一片暖融和煦。
他越走前方越暗,空气愈湿冷,喧嚣隐去,孤寂丛生。
他匆忙推开院门,便瞧见年幼的男孩稳稳坐在木质的四轮车上,背脊挺得笔直,一身玄衣仿要隐进夜色之中。
轻薄的雪花落在他乌发睫毛上,经久不化。
男孩听见动静,抬眸,瞳如墨玉。
他看着风雪夜慌张赶来的老人,忽然笑了:“我听见了,是年节了吧?”
小小一个人,却在风雪中,笑得极其温暖和煦。好像他过过两个人的年节,又好像他从未在这院中枯坐一整夜。
想起那个场面,福伯不知怎的,心下又有些发酸。
唉,年纪大了,就是想不得这些了。
他又顺着细细密密的纹路,偷偷擦了擦眼角。
云之幽夹了筷子土豆,有些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呀?
“莫非”她挑了挑眉,“不是亲生的?”
“小公子是玉夫人生的。”福伯叹了口气,“以老爷对玉夫人的宠爱程度,若是她还在,公子的处境定不会如此艰难可惜,玉夫人是因为生公子而难产死的,而公子样貌,又长得跟她过于相像”
他自己感慨了一番,云之幽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似乎不是特别能理解。
福伯又絮絮叨叨夸了一通公子幼时如何如何聪慧,公子长得多么多么周正,如今长大了,已经跟玉夫人越发不像了。甚至不像个凡人了,简直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活神仙
听得云之幽连连点头。
她倒是不担心月夜小时候会被这群人玩儿死,他那个便宜爹,除了不管事不见人,东西倒是不克扣他的。
这点,摸着这雪白大氅的布料质地就知道了。
以月夜的脑子,只要稍微长点心眼,就能周全地活着。
不过重点是这个吗?
云之幽狠狠咬了口土豆,重点难道不是这货明明会缝衣做饭,当年在湖景森林中却还要佯作不会,让她凭白做了绝大部分活计吗?
月夜回来时,天色已近正午。
瞥见重伤刚愈的少女,一直用似有似无的阴森森目光暗搓搓盯着他,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伤势大好了?”少年走近,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轻声一笑,“上路吧。”
“你不走?”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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