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瞥了眼她,未再多言,径直出了庙门。
杨石,人如其名,就跟块石头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那儿,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阿殷趴在地上打量他,闲谈道:“杨石兄,你这剑好特别啊,在哪里打的?”
“……”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迷药?这药的药性有多久啊?”
“……”
“加些柴吧,你没瞧见火要灭了么?”
“……”
阿殷絮絮叨叨,杨石置若罔闻,他双臂环胸,直直眺望远方。
细弱的火苗“扑哧”燃尽了它最后的光与热,庙内没有一丝温度。阿殷哆嗦着身子,苦哈哈道:“杨大哥,能不能给我添床被子,这大冷天的,我这么躺着容易着凉,若是我病了,怕是没人能照顾你家公子了,我瞧你也不是个会服侍人的……”
杨石浓眉一皱,似是极不耐烦,他拾起张叔旁边的一床破被褥,丢在了阿殷身上。
阿殷咧了咧嘴,不再支撑,昏死了过去。
银辉洒满了整个天地,几只夜莺掠过矮树的枝叶,扑簌簌地落在了车厢顶上。
腿上手臂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楚,怀瑾静静地躺在车里,在惨白的月色中显露出了本来面貌。
形状不一的黑斑附着在皮肤上,瞧起来十分瘆人。怀瑾习以为常,取了颗丹药服下,体内那躁动的残魂才勉强安静下来。
警觉如他,怎会不知阿殷擅自改了方子,但毒药良药于他有何区别,不过是做给他人看看罢了。他是有病,但非人间草木能够疗愈,要的是一颗心,阿殷的那颗心。
他却不知,原来杀人挖心是这么难的,三番两次,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放下帘子,隔去月光,将自己隐匿在了黑暗当中。
一夜过后,张叔神清气爽地醒了。
他露出一嘴焦黄的牙齿,刚想打个哈欠,却被立在门前的陌生男子惊住了。他扭过头,扫了眼怀瑾昨夜躺的杂草堆,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人没了。
张叔拍了拍正睡得安稳的阿殷,急切道:“丫头,快醒醒。”
阿殷砸吧着嘴,含糊道:“怎么了?”
张叔大惊失色,“出大事了。”
阿殷揉着眼睛,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什么事?”
张叔长呼短叹,痛心疾首道:“你家公子竟被歹人毁了容貌啊。”
阿殷莫名其妙,扭头看向满目狰狞杨石,这才反应过来,她捂着额头,无奈道:“张叔,您老的眼睛得去癞大仙那儿看看了,这哪是秋王八啊,这是他的手下。”
秋王八?杨石目光凌厉,将阿殷从上到下剜了一遍,这婆娘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这么诋毁殿下。
阿殷没理会他吃人眼神,现下最要紧的事是让张叔离开此地。怀瑾若是半途反悔,真拿张叔当柴烧,那她得惶惶不可终日,惭愧余生了。
阿殷忖度片刻,口不择言道:“张叔,我们夜里得了消息,同我家公子相约私奔的那个小姐被她家里人关起来了,明日便要同蓟北的一个大户人家成婚,我们得赶紧过去抢亲,您就自个先回去吧。”
张叔穿上芒鞋,道:“我送你们。”
“不用了,杨大哥有车有马。”阿殷一面说,一面往外,“张叔,您快些走吧,路上别耽搁了,我那包裹里还有些细软,您留着用,咱们后会有期。”
“欸——”张叔还想说些什么,阿殷就已拉着杨石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