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钰跪坐在羊毛地毯上,背对着薄雪,他没有束发,鸦发如墨汁倾泻,顺着肩头轻轻流淌;他身着一袭湖蓝宽袍,长长的衣摆上银线绣着蒙月玉兰,云纹浮动,在月光c湖光c星光糅合照耀之下,更显得波光暗影,流水潺潺,涟漪点点。
十六扇檀木屏风缓缓合上,蓝钰清冷的嗓音很轻:“你来了。”
薄雪坐在蓝钰的身边不远处,抬头便能看见漫天的星光,星子并不十分密,但因为矮矮的木栏下便是万顷湖水,星辉月色交映,此时此景,倒也美丽非常。
她轻轻道:“公子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方才她与姜泽的对话,蓝钰全部能听到。以姜泽的修为来说,本不会不知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但因为他心系蓝钰,无心其他事情,忽略了蓝钰清浅的呼吸;薄雪又在茶室中燃了迷迭香,浅浅遮住了姜泽的感官,所以,姜泽并没有发现异常。
蓝钰微微垂眸,如玉的脸庞上有一抹若隐若无的复杂。
须臾,他又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雪姨做事,钰一向放心。”
薄雪微蹙眉头,她照顾蓝钰十八年,有什么事,她还是能敏锐察觉到的:公子有些不对劲。
她斟酌着:“公子喜欢姜泽吗?”
蓝钰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我不喜欢男人。”
他知道雪姨担心什么,道:“不会的,雪姨,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蓝家几世清贵,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损了蓝氏清誉。”
薄雪点点头:“雪姨知道,你是蓝家的家主,做事有分寸。我放心的。”
她看蓝钰的气色不是很好,虽然还是一副玉面公子的样子,但雪姨与蓝钰十分熟稔,总能能探寻得到蛛丝马迹的。
听青灵说,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她关切道:“公子最近身子可好?”
蓝钰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雪姨,我头有些痛。”
不知是转移话题,还是别的什么。
蓝钰躺到薄雪的腿上,在过去的岁月,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自然而然。
她的指节轻和而有力,按摩着蓝钰的头部,从太阳穴到头皮,手法熟练,蓝钰柔顺的长发在她指间穿梭滑下。
蓝钰的眉间渐渐舒展。
他有了困意。
耳畔潮水一般的声响,山水阙然,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困意渐涌,即将沉入梦境之前,他突然想到一点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他的情绪素来凉薄收敛,雪姨也不过林场时见了姜泽一面,那时情况紧急,他和姜泽绝无一丝破绽,她怎么知道姜泽对他有意?
凌月当空,云泽似水般寂寞。
姜泽坐在云英馆的屋顶,这是他院子里最高的地方。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酒坛,里面空空如也。
姜泽又抓起一坛酒,仰头便灌,喉结一上一下,溢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流下,打湿他的衣襟。滑进他的胸膛。
他一向飞扬的凤眸变得黯淡,盈满悲伤,暗无声息的流淌。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偶有一现,难受的令人想哭:真希望这个少年能重现鲜衣怒马,戏谑风流。
他无声呢喃:情之一字,果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然为什么,他的心,像是火烧火燎一般,难受到不能呼吸?
酒入愁肠愁更愁,点点滴滴,涓涓细流,最后汹涌澎湃,满腔都是苦涩。
他一把摔下酒坛,无力的躺在屋顶,木木的看了一会儿天,月光长长色皎洁,云淡雾霭语流年。他觉得刺眼。
上一次,在屋顶喝酒,还是跟蓝钰一起,尽管他喝得少,望着蓝钰的侧脸,他的眸子就像浸在酒中,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是这一次,他把家里所有的关外白酒全都喝光了,头脑却无比清醒。他痛恨这种清醒。
他伸出手臂,遮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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