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陈矩问起了《浣纱记》的由来,朱后山向他讲解,说是春秋时期,吴越两国的兴亡故事。
陈矩听到“兴亡”二字,不免感慨。
大明自嘉靖开始,社会危机四伏,险象丛生,有由盛转衰的迹象。在南方的沿海有倭寇的骚扰,嘉靖三十二年,滨海千里,同时告警,江苏、浙江尤遭焚掠。嘉靖二十九年北方鞑靼入侵,多次逼临北京城下,纵兵烧掠;内部宦官与阁臣相互倾轧,吏治腐败至极。勋戚豪强进行大量土地兼并,赋役奇重,民不聊生。虽有于隆庆元年入阁、万历元年任首辅的张居正竭力挽救,但改革的猛药也不过维持了十年左右,它的痼疾就恶化得不可收拾了,就连张居正自己也在死后被抄了家。
而梁辰鱼就生活在这个历史的转折点上,他仿佛听见了时代的丧钟,故而毅然敲起了警钟,写出了《浣纱记》。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试寻往古,伤心全寄词锋。”当然梁辰鱼自己也完全清楚这是一部感时伤世之作。古往今来,因言获罪的人脑袋串在一起都可以把大明的国境圈起来,为避免当政者的猜疑,他在全剧的结尾处特别为自己洗刷嫌疑:“尽道梁郎见识无,反编勾践破姑苏。大明今日归一统,安问当年越与吴。”
《浣纱记》想告诉人们,在人治的环境下,决定国家兴衰的关键人物是集一切权力于一身的国君,兴与衰要看他是昏君还是明主。他可以是昏庸、残暴,也可以是聪睿、开明。他们的善与恶、明与暗,不仅显现为国家兴废之因,而且往往成为王朝命运的吉凶征兆。《浣纱记》塑造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国君形象——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在两个榜样的正反辉映中来显示历史的教训。
陈矩问朱后山:“古语:‘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你觉得从世宗到如今,连着三位皇帝,他们都是明君吗?”
“呃……”朱后山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扑簌簌出了一阵冷汗,他身为锦衣卫千户,专门替皇帝工作,哪里敢说半句坏话,于是反问:“陈公公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陈矩笑笑道:“咱家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必回答,答案放在心里就好。”
今天戏的最后一出是泛湖,范蠡与西施完成灭吴大计,携手归隐。
看到结尾,陈矩命人拿银子打赏了戏班,尚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他回头又问朱后山:“你觉得美人是祸水吗?”
本以为对方会给出一个客观的答案,但没想到朱后山不假思索地回答:“美人当然是祸水了。”陈矩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道:“咱家算是问错人了——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咱家明天回宫里,今日就不留山爷用晚膳了。总之山爷切记凡是不忘权衡,懂得轻重缓急呀。”
朱后山道:“陈公公的话,我牢记在心里了。”
陈矩欣慰道:“如此,咱家便放心了。”
朱后山和李密向陈矩告辞,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戏班里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扮演勾践的生角一边卸妆一边问那演西施的旦角:“你姐姐可说过几时回来?”那旦角答道:“不知道呢,她也没说具体多久。”
李密出于职业习惯,走过去问:“怎么,你们戏班少人?”
生角走过来自我介绍道:“不才裴少亭,是本戏班的班主,这唱旦角的是我小徒弟寇小雯,还未出师,是临时顶替的,功夫不到学艺不高,还望两位大人原宥。”
“其实唱得挺不错的,”李密客套了一句又问:“裴班主,你说她是顶替的,顶替的是谁?”
裴少亭道:“顶替的是她姐姐寇小罗。小罗前些日子说有事暂离了戏班,现在还没回来。”
李密顺口问道:“那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裴少亭答:“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在申府唱戏的时候,王阁老家的小公子王初鸣曾经受邀来听过戏,和小罗相处得不错,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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