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出于人道和不忍,因怜生爱,开始了你难以忘怀的初恋?”
靳语歌胳膊撑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下垂,罩住杯口,轻轻的旋转。音调平缓,表情却绝非愉快。
乔晓桥两个嘴角往下一撇,做出古怪的表情,
“这个桥段太老套了吧?”
一直垂着眼的靳语歌慢慢抬头,不咸不淡的瞥她一眼,捏了张纸巾,擦去乔梁抹了一脸的汤汁。
“我当时,当然不能不管不顾的把她扔在路边,扶她进店休息了一下,然后送她回了家。”
晓桥停停,看看靳语歌,没什么异常的表情,才又说下去。
“她在那种普通民房里租了一间,过着看起来简单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生活。她有点自卑,所以一直在赶我走,可是我更倔,偏不肯走。后来,就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包括她被那几个警察追查的原因。说起来很可笑,那些人认为罗玫吸毒必然跟毒贩有联络,只要从她这里入手,顺藤摸瓜一定能牵出背后的上层毒贩。哈,如果缉毒这么简单,那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毒品存在了。”
“我那个时候,单纯又很幼稚。就觉得让罗玫把毒戒掉,然后我就能帮她开始新的生活。”
靳语歌想了想,“这个想法很正常,怎么幼稚了?”
“首先,戒毒谈何容易;其次,这个社会黑暗的我们想象不到。”晓桥的目光放向窗外,表情也黯淡下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乔梁很是得意于自己刚发明的琉璃面包蘸番茄酱的新吃法,自顾吃的欢乐。发现大人不说话了,眨眨他的单眼皮,热情的举起一根粘着酱和他口水的面包条,伸到靳语歌嘴边。
对于这种明显的示好,靳语歌也只能微笑着婉拒。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晓桥一直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靳语歌只好开口,打破这沉默。
“我一直试图说服罗玫戒毒,可是她并不愿意配合。理由是已经尝试过很多次,痛苦的过程,失败的结果。不过,她的态度却并不坚决。我觉得,她可能只是想从我这里汲取一点温暖,她的生活,几乎看不到希望。”
“你能给她希望?”
“至少,跟她相比,我能站在阳光下。最后一次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除了一室狼藉,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在她隔壁敲了很久的门,才出来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怕是沾染什么脏东西一样斜着眼睛跟我说,罗玫被警察带走了。”
乔晓桥垂下眼,纠起眉头。靳语歌看了,含义不明的盯着她。
“我以为,那是象征着正义和威严的地方,无论法律还是道德的天平都很端正,所以没有任何胆怯和犹豫的,踏进了那挂着警徽的大门。可是现实却教会了我人生的第一堂课。我的人生第一次经历着警告和威吓,可这比起罗玫所承受的遭遇,不过是小儿科。我家里世代从警,爷爷以前就是刑警,爸爸开始也是,后来因为受了伤,才转去做狱警。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跟那些人一样的,我心目中的警察,不是那个样子的。”
靳语歌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可是依然没有多说。
“我大闹了公安局,事情几乎不能转圜。然后,那些警察联系了我们学校,我的罪名是结交犯罪分子,妨碍公务。所以,我被开除了。不得已,只好回家去复读。跟自己发誓要做像个警察样子的的警察。第二年,才考了公安大学。我妈为爸爸担心了半辈子,本不愿意让我再走这条路,可世事难料,她也没有办法。”
“那——罗玫呢?”
“我回家几个月之后,她死在戒毒所里。”
乔晓桥说的很平静,可是这个结果还是让靳语歌有点吃惊。不过,她一样知道这个结果的必然。
“你们,再也没见过?”
“没有。只是每年清明,我会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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