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大军开拔已过半月,仲冬时节,边关之外,广袤的瀚海一片冰封景象。天际的云浓稠而厚重,像随时都可塌压下来。
黄金王帐里安了四只掐丝珐琅三足熏炉,烟气袅袅,隔绝了外头的天寒地冻。美人榻上的人怡然横卧,手中银角杯轻轻一晃,晃出一滴清冽酒液来,恰落在他的唇角,被他伸舌舔去。
有士兵前来传信,吭亮地道出一声:“报——!”银角杯因此晃过了头,一滴酒液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滑落,缓缓划过和田白玉一般精致无瑕的胸膛。
卓乙琅恼了,却只是皱过一下眉头便恢复了漠然的神色:“大惊小怪。”说罢起身,随手丢了杯盏,踱步到几案边,“说。”
那士兵颔首答:“启禀世子,我军东西南北四路辎重当中,有三路分别于昨夜子时c丑时及今辰卯时遭劫!”
卓乙琅闻言稍稍一愣,随即笑了一声,垂头瞧了眼几案上铺陈了的一幅尚未作成的画,想了想拣了支笔,给画上人添了一道眉,而后道:“燃眉之急,燃眉之急啊。我军空驻此地半月,给那些俘虏来的废物供吃供喝,粮草频频告急,如今三路辎重被劫,当真燃眉之急也。”
那士兵皱了一下脸,听懂了这个成语。的确很紧迫啊,可世子您的语气能不能与您说的话稍稍对上点头呢。
他在原地静候指示,半晌才听卓乙琅语声清淡地继续道:“未被劫的是哪一路。”似乎也听不大出询问的口气。
“回禀世子,是东路。”
卓乙琅弯了嘴角,再在纸上落了一笔眉:“时辰间隔如此相近,他大穆皇太孙是有三头六臂不成?”
士兵不知此问是否该作答,默了半晌没听见下文,只得硬着头皮道:“或许是的,世子。”
“蠢。”他虚虚点一下他,“一个人只有一颗脑袋与两条臂膀。所以你猜猜看,他究竟身在哪一路?”
士兵将西南北三路猜了个遍,才听卓乙琅叹了口气:“如此脑袋,如何能与那些狡猾的汉人较量。我方才不都问你未被劫的是哪一路了。”
他霍然抬首,神色震惊:“您的意思!”
“东路的辎重为何没被劫呢?那是因为大穆的皇太孙劳心劳力,躬身替我送粮草来了。他若不留一路活的,如何晓得我大营的位置?”他笑笑,将作成了的画一点点收拢,“好了,你下去吧。”
那士兵挠挠头就要退下,走到一半复又回身:“卑职斗胆再问一句,您当真不作指示吗?”既然都晓得敌人在哪一路了,怎得还一副要等人家直捣黄龙的模样。
“我自有打算。”卓乙琅似乎脾气很好,心情也不错,并未因此动怒,待人退下才捏了画出去,走进一间关押俘虏的帐子。
帐子里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昏暗而潮湿。他挥退了守值的将士,望向蜷缩在角落,被手镣脚镣束身的人。良久后亲自掌了灯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人沾了灰泥的脸擦拭干净。
灰泥一点点卸落,明黄的灯火映照着那人的脸,慢慢现出一张与卓乙琅一模一样的面目。
他扯了下嘴角,淡淡叫了一声:“兄长。”见对方神色疲倦地闭着眼,丝毫不出声搭理,只得再叹息着道,“兄长,还有最后一战。”
他说罢一抽绸带,展开了手中的那幅画:“杀了此人,这些年你亏欠我的便还清了,你的未婚妻也将得到自由。”
他交代完便弯了弯嘴角,将画丢在一旁,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个人的确只有一颗脑袋与两条臂膀,可他不是。
贵阳下起今冬第三场雪的时候,纳兰峥窝在书房里翻阅案宗,手边是一只铜雕锦地龙纹八宝手炉。那些案宗都是拿湛明珩留下的印信调来的,云戎书院里头不教这些,因而她不大懂,得重新学起。
听见叩门声,她翻过一张书页,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湛允抱了一堆文书来,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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