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新年伊始, 贾赦就闹出让爵这事来, 朝中不免议论纷纷, 多对贾赦此举十分不解。?当今太平盛世,武勋爵位比开国时难得多了,只为西北用兵一事, 多少人抢破了头, 贾赦反要让爵, 众人自然深以为异。因贾赦于朝中无职, 故朝中官员都与他并无私怨,只就事论事。除林如海等几家近亲深知内情, 其余众人都不同意让爵一事。
譬如礼部吕大人便参了贾赦一本, 说他“视国之公器犹如私产”, 这意思就与皇帝不谋而合了, 爵位乃是朝廷封赐, 哪能自家说给谁就给谁?若不是看在太上皇份上,贾琏又新近立了功, 皇帝早夺了贾府的爵了,还容得你贾赦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但工部赵侍郎却说贾赦“孝心可嘉,本朝以孝治天下,当旌表之”。这赵侍郎不单与林家交好,亦是贾政的上官,贾政既无才干,又懒于任事, 回回考评都是中等,入朝多年只升了半级,还是因元春封妃,贾政才沾了光外任学差,赵侍郎自然看他十分不惯。如今听得贾赦被逼让爵给贾政,赵侍郎便义愤填膺起来,一面为贾赦说话,一面还参了贾政一本,道是“官以任能,爵以酬功。贾政既无能为,又无功于国,何以封爵?且纵容内宅女眷肆意妄为,公然以国公府主人自居,可见早有觊觎之心,如此人品德行,不堪为官。”
这话还是客气了,若不是看在贾妃面上,赵侍郎原是要参贾政渎职的。按说贾政该极力推辞爵位,才能保住名声,偏他又不在京中,便是邸报也不能那样快。贾宝玉更不能指望,王子腾亦不在京中,二房想求人都没处去求,贾家其余亲友都是与整个荣国府打交道,若论交情却没几个与贾政有私交的,因此竟无一人帮贾政辩驳。
又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孙大人举出律例来,本朝律法从未有让爵之理,便是贾赦此刻就病死了,荣国公的爵位也该由贾琏承继,一身双爵也是有过旧例的,只照较高的爵位称呼就是。或是如贾母娘家史家一般,史湘云之父原是爵主,他早逝又无子,这爵位才轮到其弟史鼎袭,史鼎却也出息,获封了忠靖侯,方将祖上传下来的保龄侯爵位让给了老三史鼐。但那时老史侯爷尚在人世,爵位是从老侯爷身上传给了史鼐,贾家却又有不同,爵位已是贾赦袭了,除非贾赦这一支后嗣死绝了,方能轮到贾政,否则绝无二房袭爵之理。
各方都有理,一时争执起来,相互都不能说服,连皇帝也不能说贾赦为孝顺贾母而舍去爵位是错,太上皇还在寿康宫里,于孝之一字上皇帝是绝不能含糊的。因此大正月里各部院朝臣便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原不过荣国府一府之中的两房之争,竟演变成朝廷爵位承袭制度的律例之争,直至皇帝下令,择定于正月二十六日会朝廷议。
如此大的动静,莫说是贾母,连大观园中宝钗c三春等人也尽知了,诸丫鬟婆子更是纷纷议论起来,道:“难怪长房的两个哥儿多灾多难的,原来还有这缘故在里头。”都疑心王夫人,只不敢明言。事已至此,王夫人虽心中暗恨贾赦捅了个大篓子,却又不敢做手脚,唯恐再生事端。贾母却并非坐以待毙的性子,贾赦指了她的名头行事,贾母也不好辩,只趁二六之期入宫探视元春之际去拜见了甄贵太妃。
如今甄家虽然倒了,甄贵太妃在上皇跟前仍是极有体面,贾母一来,也不说贾赦的不是,只夸他孝顺,道:“百善孝为先,我儿有这等孝心,便是我原无意,也只得成全了他。”又道:“非是我偏心,实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琏儿现大有出息,长房日后是不用愁的,二房却没了依傍,同是我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竟要我跟着长房享福,叫小儿子分了家出去受罪不成?”
这话却戳中了甄贵太妃的心思,忠顺王不正是上皇疼宠的小儿子?因向上皇道:“荣国公夫人并非偏心,实因爱子,其情可悯。”三言两语劝得上皇对贾府二房生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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