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久到满屋锦绣在庄姜眼前化成惊诧莫名,或者以后还会化成失望c讥讽c鄙夷庄姜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波澜不惊,淡淡如水,“全凭祖母做主。”
“呵呵,这孩子,快起来,这里坐——”祖母绽开笑颜,慈祥和蔼的面容掩盖着眼眸深处那由岁月打磨出来的流光。
庄姜起身,一步步走向那繁华深处,姿势标准而优美,千金闺秀的礼仪,世家教养的传统,是她的骨髓她的血,纨绔子弟又如何?政治交易又怎样?她是庄家长女,有自己需要保护的弱母幼弟,有需要扶持的亲朋家族,有庄家神圣不可侵犯的的名誉恩典,这是,她一生逃不脱的重负,为此,一切皆可抛弃,皆可牺牲,皆可放下她抬起头,一如往日,露出符合礼仪的笑容,正如《登徒子好色赋》有言,增一分则太过,减一分则不及,施朱则太赤,施粉则太白一手悄悄握了握旁边面色苍白的母亲,另一只手,放在祖母的掌中,冰凉的触感纠缠着温雅的应答:“但凭祖母做主”。
庄家长女,庄姜,一直被当做中宫皇后候选人的庄姜,礼仪规范贤德典范堪比前朝长孙皇后的庄姜,有实力于朝廷内外长袖善舞的庄姜,因为庄家男人们朝堂上的小小的失误,成了首辅杜乾的掌中物,生生要嫁给那文不成武不就却风流天下的杜家三郎,做一名命中注定的后宅妇人,守着杜公子那妻妾成群的院子度过一生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剧?——按她那穿越过来了庶妹庄梦的说法,人生就是一盘茶几,不期然间,就摆满了杯具。
可她不知道,祖母不知道,嫡母不知道,这满屋锦绣,亲朋好友们都不知道,她庄姜的杯具,她内心的伤与痛,却不是母仪天下的破碎,不是文武双全的的太子郎君的失去,更不是代为谢家贵天下的擦肩而过,而是另外一个,不能言说的,梦。
做梦的时节,两年前,堪堪年方十二。
彼时,世界在她的眼里,依然还是青葱不知岁月愁的花好月圆,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母亲不受宠不争气又如何,父亲与二娘再如何恩爱情重,名分上母亲依然是他庄家大房的长子张媳,楚楚可怜换不得那男人一眼倾顾,却因为有个璀璨夺目的女儿,让那男人带着心爱不得不得退到一尺之内的本分里;长姐如母,那顽皮的幼弟已经懂得扛起人生的肩膀,在她面前侃侃背诵朱子四书:连那稀奇古怪的庶妹,都因为她的敦敦相教,成了一名符合礼仪的大家闺秀;她庄姜也因贤良淑德被内定为中宫候选人,成为庄家最令人瞩目的明珠,长辈疼她,同辈敬她,小辈爱她,仆从们夸她,她正心满意足地走在规规矩矩的人生轨迹中,却突然滑出了轨——
平静无波,淡然如常的夜晚,有梦入来,睁开眼,一方洞府,一个受伤的男人,一面燃烧的火墙。
她才十二岁,庄家文官,不曾习武,第一反应,浑身颤抖着躲避着这不合礼仪的相遇,退在洞府的最角落,对着那受伤的男子问一句:“你是谁,这是哪里?”
那男子躺在地上,却掩不住令天地失色的飘逸脱俗,如果问清俊到极致便当如何,恐怕这就是典型,如果问真正的仙人会是什么样,恐怕这就是模板,只是彼时受伤,墨黑的长发柔柔地散落于地,白衣不染尘埃里点点滴滴的血迹,宛如雪地红梅般艳艳盛开,半响,冷冷的声音方响起,如泉水叮咚,如月下箫笛:“你又是谁?怎厢来到此?”
如果是她的庶妹到此,恐怕一段天赐良缘的喜剧就此展开,鉴于穿越女们天雷滚滚的脑补,扑上去揭开男子的面具,美色当前,花痴发作,各种精灵古怪的对话,一动一静的互补,生生的正剧便变成了现代视角的悲喜交加可她是庄姜,造次必循礼的庄姜。
只是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相遇,许多年后,不知彼此还记得这人生不如初见?一个因不合礼仪而惊慌退缩,一个因清高偏执而拒人千里,是否,便注定了这不是情却是劫的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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