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回京的施世纶居然也在。张老先生虽已致仕,可张廷玉如今已领了庶吉士入值南书房,倒也算是子承父业,如今正鼻观口口观心地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再加上替补明珠的佟国维,布衣侍读的方苞,这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简直叫刚进来的五阿哥有点儿站不住脚,打了个千儿就想伺机撤退:“皇阿玛——儿子就是来看看热闹的”
“有份儿大热闹叫你看。”
康熙虽仍在气头上,对着这个儿子的神色却仍是和缓的,开口时也略略压了三分火气,将一份文章抛进他怀里:“看看,有什么想法儿?”
“诶。”
胤祺应了一声,接了那张纸捧在手里,心里却是多少有数的——大抵这就是那一篇点了炮的《狱中杂记》了。逐字逐句地读下去,里头的内容确实触目惊心,尤其是揭露了刑部“宰白鸭”的阴私之事,想来这一条也正是叫自家皇阿玛这般震怒的原因所在。
他对刑部这个宰白鸭的大案还是有些印象的,刑部收钱暗中改换死囚身份,杀个替死鬼,转手就把真凶放出去,一手交钱一手交命,刑部从中抽成,如此竟形成了暗中的买卖。
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儿,私底下藏好也就罢了,一旦为人所知,也就再没有容身之处。依着今日的情形看,这事儿要当做个大案子来办是准定了的,只是不知道自家皇阿玛把自个儿给牵进来,动的又是个什么心思:“皇阿玛,此事实在触目惊心,却又干系重大——依儿子看来,不如先将刑部给封了,一应名册尽数封存。下至犯人上至官差,先都着人看紧了别叫耍什么花样儿,再派个可靠又有手段的人主办手段不可过激,稳妥些为上。”
“你的想法儿倒是跟朕差不多。”康熙淡淡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能买得起‘白鸭’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朕寻思着,该当有个能主事又稳妥的皇子来主办这个案子。依你看——八阿哥可能办得了这个差事?”
胤祺听着前头的话音儿不对,还当自家皇阿玛又给自个儿挖了个坑,打算彻底把自个儿给陷在这京城里头回不去。推辞的话几乎都到了嘴边儿了,一听着后头忙又给咽了回去,噎得止不住咳嗽了两声:“儿子觉得——老八挺好的。他办事儿稳,跟人打交道也精明,只要有心办,大抵就能办好”
“怎么又咳嗽了?”康熙对着这个儿子的身子一向有些过度紧张,听着他咳嗽便不由微蹙了眉,仔细望了望他的面色,“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要不要传个太医过来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这两天天头热,儿子夜里头贪凉就开了窗子,兴是叫风给吹着了。”
胤祺反应极快,敏捷地抓住了自家皇阿玛递过来的稻草,迅速远离了这一个谁沾上谁头疼的深坑。梁九功极有眼力见儿地倒了杯茶给他送到了手里,又引着他在角落里坐下了,望了一眼万岁爷的脸色,这才又恭敬地退了回去。
高士奇向来最懂得揣摩万岁爷的心思,一见这情形哪还能不明白,忙俯身恭声道:“万岁爷心里头既然有了准念头,臣等唯有尽力辅助而已。不知当下对刑部的处置,万岁爷可是”
“就按着方才说的办吧——叫佟国纲去查封刑部,那个夯货谁的话都不听,朕倒偏偏只信得过他。”
康熙的语气里仿佛带了淡淡的调笑,也听不出究竟是责备还是褒奖。一旁的佟国维却连忙俯身代大哥称谢,又小心翼翼道:“昨儿大哥惹了万岁爷不高兴,心里头也觉着愧疚不已,回去还跟臣说呢”
“罢了,不过是他有他的道理,朕有朕的心思,你们哪个的念头又能跟朕全一样了?他敢跟朕说实话,敢跟朕据理力争,朕倒觉着是难得的憨直忠心。”
康熙淡淡一笑,似是有些疲倦了,缓步坐回了榻上,又摆了摆手道:“行了,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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