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曹操转伐征战,心中对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的感知是十分深刻的。也知道如今天下连年征战,原来的富庶之地也多受兵灾,人口被屠杀掳掠自不必说,城池村庄大受破坏,连带稻禾稼穑也是数季无收。若不是曹操推行屯田制,让那些兵士们闲时务农,忙时练兵,恐怕土地荒废,人口不足,非但是百姓温饱,便是立身之本的军队,也万万供应不了粮草。
依当前这糜烂的局势来看,即使曹操安定天下,要想恢复民生,也不是短期之功。所以曹丕这番话倒不是危言耸听,许褚也只得点头道:“大公子说得是。这天下纷争,最苦的只是百姓啊!”
谁知曹丕话头一转,反问道:
“以许叔看来,这治理天下乃长久之业,或许该当子孙数辈,方有卓效。若是丞相百年,又该负何人之肩呢?”
曹操本人向来豁达,况且人谁无死?谈谈百年后的接班也不算什么。只是曹丕这问题也太这还用得着说吗?岂不是废话?至少明面上一直没有变过,曹丕问这话也显得太唐突了些,须知在场还有一个曹植呢。
偷瞥一眼曹植,只见他表情无异,那单纯又英俊的脸庞,与曹丕淡然又难测的神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褚在心中咕哝,嘴上仍是恭恭敬敬:
“丞相百年后,自当是大公子等人荷此重任了。”
曹操诸子,几乎个个优秀,文武皆十分出色。但眼下无论嫡长,曹丕都是公认的接班人,即使近月来有些浮动,但许褚向来不管那些内闱争嫡之事,他的观点很明确:眼下接班人曹操指定是谁,就是谁。
眼下的接班人,毫无疑问是曹丕。
所以他才回答:“是大公子等人”。
曹丕不动声色:“那我百年之后呢?”
许褚第三次怔住。
他不太明白曹丕为何要讲到这些,即算是忧心曹氏家族百年基业,似乎也不该向他来说。他虽很受信任,但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没有什么治国良策c决胜韬略,这种决策之事永远应该是崔琰郭嘉陆或之辈才能胜任的,他只要保护好曹操,打好曹操交给的每一仗即可。
只是曹丕向来心计深沉,这样问话绝不是无的放矢,许褚警觉起来,小心地斟酌着字眼:
“自然是大公子之后”
“元仲年幼,况为独子!”曹丕却是辞锋渐紧,宛若他的剑术般,密不透风,华美端方,却是一步步逼上来,叫人无丝毫喘息之机:
“许叔,子嗣之事,实乃丕之隐忧矣!”
曹氏兄弟那么多,曹丕是最重要的接班人,却只有元仲这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侍妾所出。
许褚觉得自己也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叹了一口气,小心地答道:“大公子正当春秋,年华鼎盛况且小公子虽年幼,却聪慧异常,假以时日”
“便是天纵英才,奈何只他一人,而无兄弟引为膀臂!奈何!奈何!”曹丕将莫名其妙地听他说了这一大堆话的织成,再次往怀中搂紧了些:
“故丕为天下苍生计,为曹氏基业计,不得不着紧子嗣,还望许叔谅解!”
许褚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曹丕说了这样一大圈,却与他怀中的女子何干?子嗣子嗣?
曹丕叹了口气,低下头来。他身量颇高,这一点与曹植相同,倒不类其父曹操的短小精悍。故此织成虽在女子中也算高挑,却依然比他矮了大半头。他这一低头,下巴颌正好就擦着了她微湿的乌发。不同于他那些姬妾们的温软芬芳,浓密的发丝里,透出雪的清新和风的苍凉,它们和谐又奇异地揉合在一起,化作一种令人怅惘的馨香。
“她怀了我的孩子。”
啊?!!!
曹丕的话还是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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