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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瞪口呆,这哥哥平时尚可,但服了寒食散便开始癫狂。大过年又死又发丧,叫父亲听见免不了长篇大论训斥。大邺开国后旁都没挑,就是风气不大好。京畿里这种药盛行,分明是是治寒症方儿,不知怎么成了那些贵胄们炫耀身份利器。若是有谁不附庸,反倒成了不入流,要遭人笑话。

    她叹口气,“四兄往后少服些药吧,天这样冷,仔细冻出病来。”

    谢集一笑,“你倒来管我?你邺城呆了三年,没见过夫子和师兄弟们发药行散么?好好做你学问,阿兄事不用你过问。”

    他言罢震袖去了,脚上麻质鞋早湿得透透,还偏挑积雪厚重墙根走。一路歪歪斜斜如痴如醉样子,简直让人悲喜难说。

    弥生复坐下来,穿堂里有风迎头吹,直往袖陇里钻。她挪挪月样杌子挨到夹角里,低头描画围裳上蔓草纹。枝叶纵横,牵牵绊绊点缀着素绢镶边,看久了有些烦闷。

    夫子服不服寒食散她是不知道,但说起行散,有一回夫子盯眼看她,看了足有半盏茶功夫。当时她唬得噤那里,不知是不是哪里做得不称他意。缩着脖子擎等着挨骂,谁知他又若无其事绕开了。现回过头想想,大概也是药后行为失常吧!

    晒得久了,有些昏昏欲睡。她撑着头阖上眼,才要打盹,旁边腰门上有脚步声传来。梳着环髻侍女福身行礼,“女郎怎么一人这里,叫婢子好找!些夫人有请,筹备了笄礼时冠服,叫女郎去看呢!”

    她忙应了起身,跟着往园里去。谢家家大业大,甬道两腋栽了松树。雪后初晴,松针上积了好些凌子。叫风吹了一抖,簌簌落了满头。主仆两个嬉笑着护住衣领奔进楼里,站定了方扑扑雪沫子绕到厅堂后面去。

    沛夫人站衣架前里外打量钗钿礼衣,一寸一寸抚摩过去,见弥生来了招招手,“试试可合身。”和几个嫂子搭手把那窄衣宽博华美衣裳给她穿上,又蹲着给她束抱腰。腰封两侧配上玉双螭压裙,再上下审视,脸上满足笑起来,“我儿成人了,母亲心里欢喜呢!”

    嫂子们一旁附和道,“阿家就盼着这刻,真真是是十几年心血。这身行头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日后妹妹大了,要好好孝敬阿家才好。”

    弥生自小就懂得撒娇邀宠,听嫂子们这么一说,立时响亮活应了声,扑进母亲怀里缠绵摇撼着,“阿娘疼我,我到哪里都不能忘了阿娘。”

    “嘴上说得好听!”沛夫人道,爱怜捋捋她鬓角,“阿娘不求别,将来给你配个好郎子,一辈子丰衣足食,我也心安了。”

    她不像别姑娘,一提婚配就羞臊。反倒顺承道,“儿听阿娘话,阿娘就是给我指个癞痢,我也照嫁不误。”

    众人皆笑,沛夫人道,“这点你比佛生强些,你那有气性阿姊,这会儿不知怎么恨我呢!也罢,终究不是自己养,隔了肚皮隔座山。把心吐出来,人家还嫌不够热乎!”

    母亲提起佛生来,总是滔滔不绝一腔不满。弥生怕引她恼火,自己这头又抵触王潜,干脆趁着这当口说,“今儿初一,别提不活事。阿娘,儿有个不情之请,你同阿耶说,拿我配癞痢不打紧,只别配胖子。”她讪笑着,“儿怵肥肉,怕瞧久了要吐。”

    她这话一出,沛夫人知道她打什么算盘了。王家公子体胖出名,她大约是嫌弃人家。先头还百样听爷娘安排,霎眼间换了说辞,挑肥拣瘦起来。她伸手点她脑门子,“你这个人/精,耍赖讨巧是头一等。你父亲和王家郎君是至交,两人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临时变卦,叫你父亲怎么同他交代?除非你聘是慕容氏,否则人家得说你父亲毁约,背后要戳脊梁骨。”

    弥生老大不愿意,“慕容家如今只剩两位王,一位是丧了妻鳏夫,一位是我师尊。夫子三纲五常内,嫁不得。阿娘说,莫非让我给人续弦,做填房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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