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旧时习惯，出了元宵节才算完整过完了年。[百一度一搜一四一庫一書一小一說一網一看一最一新一章一节]只是初二开始便不那么隆重了，无非遵守些约定俗成东西。今年立春落初七日，一早府里女孩子们便忙起来，剪人形五色绸贴屏风上，又金箔上雕刻人胜戴于鬓角。初七还有做煎饼习惯，要庭院里亲自动手，这就难煞养尊处优娘子们了。

    弥生拿着火镰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原本男人才会做事，她办起来也毫不费功夫。引火c支锅，驾轻就熟。姊妹们都感到惊愕，她站那里，却恍惚有了点格格不入悲哀。

    “我不是深闺里娇娘子，我是假男人。”她垂着嘴角，盘弄手指头。

    众人大笑，“说浑话！哪个娇娘子比得过你去？你是巾帼英雄，文武全才！”心里喟叹着，到底外求学苦，真真练得刀枪不入了似。这样女子不多见，也许将来有番作为也说不定。

    这儿谈笑着，底下几个侄子挑着挂了钱串竹竿来，骨碌碌围着火堆打转。道生一看就驱赶，“去c去，哪里不好玩，跑到这里来耍把戏！仔细告诉你们父亲打你们！”

    孩子们撵走了，莲生笑道，“真是晦气，打粪堆东西，偏拿到锅灶边上来。”

    那些竹竿是年初一遗留下来，关于打粪堆有个典故。说河间商人区明有一天经过彭泽湖，从河水里出来个衣着华美人，自称青洪君。请区明过府游玩，有厚礼相待赠。青洪君问区明要什么，边上人教他说“但乞如愿”。如愿本来是青洪君珍爱婢女，后不得已，赠给了区明。自此以后区明任何愿望都能得到满足，只可惜那区明度量狭小，大年初一如愿起晚了些便棍棒相加。如愿逃到了秽土堆里，区明用钱杖敲打呼唤，但如愿再也不回来了。后世把这故事演变成了习俗，打粪堆乞如愿，希望可以心想事成。

    弥生并没有那些忌讳，忙着捞袖子熏饼子，边道，“孩子家，有什么可计较。我先头想问，一打岔忘了。上年我走时候玄生姐姐二嫂有了身子，怎么如今不见孩子？”

    玄生哦了声，“下雨天里打檐下过，滑了一跤，把孩子跌掉了。说起这个来呕得慌，我母亲不问情由就骂。二嫂子可怜，身子虚着呢，跪胡床上打拱磕头。真是惊着了，到现总病歪歪。”

    那位嫂子出身也不俗，前朝辽东郡主。可惜娘家失势了，婆母要寻衅，只有忍气吞声。

    几个女孩子都是没出阁，推己及人，免不了“悲且伤，参差泪几行”。

    这头感慨着，两个大房嫂子携手过来。探身看看她们做饼子，笑道，“大人们登高去了，差我们来问可吃得！今日上菜，厨里供了羌煮貊炙和醋芹，只等着你们熏饼就菜呢！”

    再一打量，那四个裹着袖子站干岸，只有弥生一个人忙活，嗬了声道，“这倒好，一家子几十口，全指着细幺一个人，了得！”便叫下人拿缚带来，绑了广袖上来搭手，“常年不家，难得回来还要这样劳累，可叫咱们看不过眼。”

    大嫂子想起今早驿丞送来手书，抬头道，“阿家同你说了么？九王回信，十五观礼是一定要来。这会子安排了手上事物，十三动身，第二天便到了。”

    她吃惊不小，“夫子要来阳夏？倒怪了，我只当他忙得很，抽不出时间来观我成人礼。”

    “这话不对。”四嫂子说，“你是入室弟子，夫子到场见证本就是应该。若推说忙，不来，反而失了礼数。”

    她听了惘惘，看来还要准备一套说辞同夫子求情。当真怕什么来什么，她和夫子除了课业上问答，平常是不怎么说话。眼下冷不丁要论起她婚事，多少有些难为情。别倒也罢了，万一他和她爷娘统一口径，也认为她当嫁王潜，那她才是彻底穷途末路了！

    惕惕然数着时辰，日转眼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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