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我们就收到了柳言的信,信上的内容确定了智觊大师所说的消息,杨广不日即将来到江南,成为新任的扬州总管,同时,平陈一战后升为越国公的杨素也会来,不过同杨广兵分两路,杨广作为皇子镇守一方,杨素则是出兵剿灭所有南方叛军。
柳言信中一直称我为夫人,既是怕信被别人看到,又因我再不想听人叫我“王妃”。
浅黄色的信笺,漆黑的墨,柳言写道,江南四月,浅草才能没马蹄,必是说不尽的迤逦,夫人何不抱着子矜到翠堤之上,看繁花始开,绿柳新抽,浅浅的绿,柔柔的粉,波光滟涟,醉人心脾。只是要当心过往的游人,小心马蹄溅起的尘土弄脏了懦裙。又说,院中要种梧桐和桂树,窗下要种芭蕉,这样在江南绵绵阴雨的日子,才能听到簌簌的声响,闻到清新的香味;雨后墙上顺着银色的发亮的轨迹往上找,会找到蜗牛,一只只慢吞吞的;苔藓顺着外墙会往上爬,不用请花匠处理,深绿深绿,到了夏天别有一番滋味。
我若有若无的带个微笑,听,此刻外面就是簌簌的雨打芭蕉声,仿佛他知道我会怎么样过日子,仿佛前几天才来溜达过一样,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恬静。他提到杨广将来的消息,似乎也只是一个消息,平平淡淡,还不如找蜗牛来得重要。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我,我带着我微小的幸福平静的生活着,为墙角那一枝自生自灭的花绽开欣喜,为一夜的雨疏风骤忧愁。
夫人,江南夏日炎炎,可是大朵大朵的夏花艳丽芬芳。等我到的时候,愿你的院子中,夏花盛放。
我仔细的收好了信笺,往往我是会迅速烧毁的,可是这封信却说不出的舍不得,我喜欢柳言细腻的情思,和我现在的生活,那么温馨的连在一起。偶尔和唐谦闲聊,我追问她柳言以前的故事,她想半天之后叹道,实在没什么,这个人正直温和的没有任何故事可言。我们俩相视一笑。
“咚咚”的,有人轻声叩门。
“谁?”唐谦挑开帘子问道。
我从窗子望着外面,唐谦轻盈的拉开门,外面是撑着一把油纸伞的慧清和尚,灰色僧袍,白色的裹腿,浅黄色僧鞋。
我放下手里的针线,欣喜的站起身,迎向慧清。
慧清呵呵一笑,“徐夫人别来无恙。”
我道,“我都好,就是这雨天有点疲倦罢了,里面请,慧清。”
慧清摆摆手,道,“不了不了,师傅派我下山有不少杂事,来徐夫人这里就是告诉徐夫人一件事情,说完了我也就得走了。”
“怎么?”我惊讶道。
慧清笑道,“徐夫人,师傅的一位俗家弟子明天要来寺里。师傅说,答应了子矜小师弟要给他们引见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能言而无信,故而特此让我来转告徐夫人,若是师弟有兴趣,明日可前往本寺,拜见下师兄。”
我忍不住微笑道,“是是是,一定。”慧清稍稍一动,我看见他僧袍后面湿了一大片,想是雨大,而油纸伞太小,便叫唐谦去找一把大伞出来,给慧清。
慧清谢过之后,便要告辞,我劝他留下喝杯热茶,也执意不肯,只得送他出去,慧清撑开伞,刚走两步,又转过身道,“徐夫人,明日若没事,便去寺里吧,这位师兄难得来一次,他的智慧,师尊都常常称赞。师尊让子矜小师弟同他见面,必有缘故,只是不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理解的了的,不过我想对子矜小师弟定然大有裨益。”
我赶忙恭敬的谢过了慧清。
满心欢喜的进屋子,发现子矜睡醒了,红扑扑的小脸儿,眼睛水灵漆黑,笑着抓着唐谦给他做的小布老虎玩儿。
唐谦笑道,“子矜小师弟面子不小啊,让智觊大师专门派人来通知。”
子矜像是明白唐谦所言,咯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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