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进陈府,先同主家刑部尚书陈启贤拜礼,再叫下人引着到水连天处去。
水连天,因水得名,室内置一水池,以致整个宫室冬暖夏凉,舒然至极。且此水与寻常池物不同,以珍药养水,有活络血路c驱寒养神的功效。
陈家每年都要在养水上花费大量的银子,只因府上有一位病魔缠身的少爷。
李檀入水连天,正对着的墙壁上绵延出一副山川长卷,铺满整个墙面,画幅动笔入妙,缠山腰的云好似会流动一般,仿佛山河星汉皆在眼前。
左手边七扇门紧闭,每一扇门上绘以花鸟草木,隐约可闻内传来潺潺的水声,便是药池的所在地。
下人推开右手边的拢明纱的门,请李檀由此而入,室内胜过春日的温度叫李檀倍觉燥热,故而将大氅解下,交于随行的下人。
下人将他的大氅展好,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李檀走过一展画屏,又穿过重重的书架,方才在深处一角的书案边寻到他想见的人——陈卓陈三愿。
陈卓坐在轮椅上,拢着的白衣如月霜,衣袖上细细走着淡紫色的缠莲纹络,胸口前坠着个青花小瓷瓶。他细致的眉眼仿佛是笔描画出的,说不出的丰神俊逸,李檀俊美是胜在三分风流,陈卓自有七分出尘,宛若冰雪养就的雪莲,不像红尘人物。
“三愿。”李檀声音欢快,但却放得很轻,生怕会惊扰到他似的。
陈卓这才抬起头,面颊苍白得不像话,但眼睛是深黑色的,黑得如夜,还带些料峭的锋芒。
看清了李檀的相貌,他轻轻一笑,放下书卷,说:“这是怎么了?约好了么?一个接一个地驾临寒舍,找我的不清净。”
李檀装糊涂地问:“是么,谁来过?”
陈卓哼笑,移轮椅过去,上前捶了一下李檀的腰:“你呀,装吧。”
李檀百无聊赖地翻着最近书架上的书,好奇地翻弄了几本:“离京的时候还没有这几本书,刚收来的么?”
“小心些,都是难求的孤本,折了角,我拿棍子打你。”
“呵,我现在可是侯爷了,你打个试试?”李檀挺直腰,扬眉看着陈卓,满满地挑衅。
陈卓拿他没有办法,堪堪笑着说:“以三千残兵死守凤阳关,游说周边各郡,纠集两万大军,在南地重挫越国居功至伟,连我府中的丫鬟都知道你的名声,确实打不得了。”
李檀说:“你真没意思。”
奉承之言,又怎能道明他在凤阳关将命悬在刀刃上的感觉?几句溜须拍马的话轻描淡写过去,听着舒服罢了。他将陈卓视为知己,听他说这样的话,虽是打趣的言语,未免多了几分刺耳。
陈卓细细地看着李檀的身影,每一寸每一处都不放过。
书上说故友相见常常泪洒三重襟,陈卓却觉得荒谬了,重逢时不觉生疏,只觉此人未曾远离,仿佛昨日还来过,故而心不悲切,只有满心欢喜,何故落泪?
李檀比以往高了许多,战场风沙未曾磨平他的棱角,反而使他的面容更为深邃,褪去年轻懵懂的冲动,李檀受封拜爵,在别人眼中就是祈国顶天立地的神威侯爷
陈卓说:“今日过来做什么?”
李檀将书捧到书架上,从怀里掏出端端正正叠着的剪纸,轻放在陈卓的腿上。
陈卓一一展开来看,花鸟鱼虫,兼之山川水貌,相映成趣,活灵活现。间一只金纸裁成的春燕,燕背细致,可见裁工了得。
李檀装模作样地吟了句:“愿君乾万岁,无处不逢春。1”
陈卓哭笑不得:“你都拿什么淫词滥调来贺呢?”
“行,当我文采输一段不成么?”李檀说,“南地剪彩闻名天下,这几年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跟剪纸的师傅学学,你看,还行吧?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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