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半旧剪刀在粗布面料上发出笨拙的声响,不过巴掌大的一只小老虎却剪了好半天。
晌午日头黄暖,阿昭把小棉袄在阳光下展开,见那老虎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针线也歪歪扭扭,看起来好生诙谐。忍不住抿着嘴角笑。
青桐本是个苍白呆静的女子,先前在荣华宫中从来不喜不怒,倒让人忽略了她姿容的生动。阿昭却爱笑,那笑意漾在青桐白皙静秀的脸上,清清澈澈的,总让人心生悸动。
一旁缝亵衣的弃妃不由撇嘴道:“啧,瞧这欢喜的。真不知那妒妇死前给了她什么好处,这样替她卖命。要换做是我,第一个就把孩子捻死了,抱姜夷安大腿去!”
另一个酸溜溜打断:“得,小声点吧姐姐,你要真敢捻她孩子,这哑巴得和你拼命!”
先前那个不由想起阿昭那声凄厉嘶叫,咋舌道:“谁知到底是司徒昭生的还是她自个生的?那司徒昭不是不下蛋嚒,兴许叫婢女代生也未必,否则皇上怎么就不肯要?终归是骨肉。”
“这倒是,你还别说,多看几眼还真有几分相像。”众人讪讪的,想到那英武帝王或许宠一幸过这个哑巴,难免妒忌又生。
阿昭在旁听了,也只作未闻。这座冷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恨司徒家,老女人恨司徒琰,年轻的恨司徒昭,诅咒听多了也麻木,阿昭闭着眼睛都能背诵一箩筐。
光阴就好似弹指一挥,中秋一过,天气便飕飕地转凉。十月了,树上枯叶凋落无几,冬天的脚步声渐近。
前几天太监分发了一些过冬旧物,却没有沁儿的所需,阿昭便用旧棉絮自己给沁儿改了两件衣裳。
广阳公主很有些大女人,从前在家里,阿昭是不允许动针线的,母亲说针线是劳作的女人才需要学,而她司徒家的女儿,不需要讨谁人欢心。阿昭头一回做,却觉得有趣得紧,从前想要什么伸手就来,却没有今日这般亲力而为的满足。
见衣裳缝得差不多了,便咬断针线,站起来拿去给沁儿穿。
难得是个晴朗的艳阳天,女人们都聚在窄小的前院里晒太阳,那嬉笑怒骂,跑跑攘攘,倒也好生热闹。
外头看冷宫是座死寂的地狱,其实推开门,那门内也有人生。不需要给谁人请安,不需要看尊者脸色,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而起,懒懒的做个简单打扫,然后便坐在枯井旁等待太监送饭;倘若太监忘了送,那便空着肚子骂皇帝,骂司徒家,掐蟑螂,打老鼠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譬如那个苏娆,她的爹爹是个清廉小县主,她却偏生养得尖酸又刻薄,三句不和就掐架。这会儿也不知谁人得罪了她,又在墙角扭成一团撕扯着脸皮儿;
还有被沁儿尿了一脸的胖子,三品鸿胪寺卿的宝贝千金,吃得珠圆玉润(膘肥体壮),本不愁嫁人,非要进宫缠皇帝。连侍寝都不得一回,便被赵慎抛进了冷宫赵慎对不喜欢的东西倒真是分毫不留情面。
亦或是正趴在墙头望风的“包打听”,快四十岁的人了还灵活得像只猴子,冷宫这般闭塞,她倒是不知从哪儿打听来那许多时兴消息。
人物形形色一色,不需要敲钟打磬,唱开来就是一场戏。
“呃呜呜~~”枯树桩旁,沁儿正仰着小脑袋,和发丝斑白的老贵妃说他的小仓鼠。许是觉得老贵妃只顾自说自话,不肯听他,好看的眉头便皱起来,挥着小手儿抗议。
那天晚上胖子到底没捻死沁儿。沁儿一泡尿尿了胖子一脸,被她从半空中扔下,阿昭冲过去接住了。从此胖子便算是和沁儿结了大梁。不过阿昭那一声凄厉惨绝,倒是亦唬住了女人们,不敢再背着她下毒手。
冷宫中所有的人都不肯与沁儿交好,只除了这个七十多岁的老贵妃。她是当年外祖母的手下败将,对司徒家简直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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