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没电,谢东方为了节约蜡烛,摸黑坐在山头上。
谢东方坐的山头看起来不是太高,峰面有百十平米人工平整的场地,是村民开出来做学校用的。四围的山都高出这座山头一大截,壁立壁立的,要望掉帽子才能看见天空。
谢东方是志愿者,到这里来支教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在他的感觉中,差不多相当于漫长的三十年。白天还好混一点,有十一个七大八小的孩子要他指导。可是一到晚上,准确地说是一到下午四点半,把孩子们送上各自回家的山道后,他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没有电视,更谈不上网络,手机没电,就是有电也不会有信号――完完全全的与世隔绝。
谢东方是在网上一篇报道中了解到这个学校的,这个学校处在大山中心,周围散居的山民都没有文化,分配的老师谁也不愿意来。学校兴办三年,教学完全靠志愿者支撑。上一位志愿者就是忍受不了无边的寂寞,没干到半年就逃离了,之后,这个学校半年多都没能开成课。
谢东方当时刚和女友分手,特别郁闷,想躲开熟人散散心,也想做点有益的事情,来填补心中女友突然缺位后的空虚,就选中了这里。本来想,一年的时间,一眨眼功夫就会过去,没想到孤独的滋味这么不好受,好多次他都想像上一位志愿者那样偷偷溜掉,但是一想到第二天孩子们高高兴兴来到学校,突然找不见老师的那种失落,又觉得于心不忍。再说,做事半途而废,也不符合他的人生信条。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他找不到出山的路。当初来的时候,教育局的车把他送到山口,乡上早有人迎候。他跟着那人足足攀爬了八个小时的山路,累得半死不活的,总算是挨到了乡上。在乡政府住了一宿,第二天打早,又有村民来接他,然后又是跌跌绊绊小半日山路,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个叫做陈家寨村的小学校。
“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谢东方对自己说,“这话只对了一半,另一半应该倒过来,是‘世上才数日,洞中已千年’,洞中日月太难熬了,我这是千年修行啊!”
“这也是好事,”他安慰自己,“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将来干什么大事肯定都能沉得住气了。”
谢东方坐在峰边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头顶的天光一点点暗下去,高耸的群峰渐渐向他挤压过来,仿佛要把他埋葬在这口深井里边,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谢东方一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五点半还不到,上床还早着呢――无边的寂寞又漫上心头,浸淫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刈除他的生命活力,他觉得自己就要化作乌有了。
他竭力回想往事,回想那些曾经有过的快乐,甚至痛苦,只要不让心灵麻木,只要不让自己变成行尸走肉,但是,那些曾经鲜活的记忆那么淡远,淡远到了他无法捉摸的地步,他的心里一片虚空。
“不行,”他站了起来,“我老像这样,以后出去,都不会思考了。”
他想到村民家中去,但是最近的一户离这里也有五六里山地,况且山民睡觉早,现在去也怕不很方便。
他只好在那百十米平地上转悠,尽可能的往周边的草丛里多走几步。有时候扒开野草,借着头顶些微的光影,看看有什么新发现,以此来刺激自己的思维,让它不至于完全停止转动。
“先生!”他忽然听见一声短促而低微的呼叫。
他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先生,你踩着我的脚了!”这次声音比前一声清晰了,就在他的脚底下。
这里的山民都把老师叫做“先生”,这种称呼很让谢东方感动,觉得自己备受尊重。
但是,谁会在这里呢?谢东方看看脚下,荒草纷披。他后退一步,轻轻扒开荒草,触摸到一些乱石,还有乱石缝里稀疏的黄土。
“这下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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