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已经颇有些冷了,入夜已有极少有人出门。我的小轿走在夜路中,显得孤零零的。
因为护送我,索额图便没有骑马,只将马牵在手里,跟在我的轿子旁慢慢走着。空旷的街道上,只有轿夫们的脚步声,还有马蹄声在回荡。
“索大人若本宫没记错,如今已过了耳顺之年了吧?”
我随口问道。
“娘娘好记性,老臣今年,六十有七。”
“是啊”
我轻轻一叹。
“大人为朝廷效力这么些年,实在是国之栋梁。”
“不敢。”
索额图冷冷的答道。
“廉颇已老,臣也不过是个致仕的闲人罢了。”
“说到致仕,大人可想过要去何处休养呢?”
索额图的话正中我的下怀,于是接口道。
“京城虽然繁华,可到底嘈杂。皇上倒是常说,江南气候宜人,水土丰沛,真真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去处。”
轿子外的索额图没出声,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冷笑一声:
“娘娘方才,还是听到老臣与太子爷在书房的谈话了吧。”
我心中一动,却没有正面回答:
“本宫只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索大人与太子谈论政务,臣妾便是听,也听不明白呢。”
“娘娘实在过谦了。”
索额图冷笑一声。
“能由仁孝皇后身边的一介侍女,走到如今统领后宫的位置,娘娘的本事,又岂是‘妇道人家’四个字可比的?别的不说,只娘娘方才在太子府与老臣一同离开的安排,便已十分高明了。”
的确,我和索额图一起离开,是有目的的。
在太子府的时候,索额图丝毫没有掩饰他对我的怀疑甚至杀机。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在他告辞的时候提出一起走。
要知道,在冬夜的京城街道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几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我本来就是秘密出宫,便是凭空消失了,为了皇家的体面,这事也不能张扬出去。
所以,我当着太子的面提出和索额图一起走。
一来显示我内心的坦荡,进一步证明我没听到书房里的对话;
另一方面,只要和我一起走,索额图就势必担负起护送我的职责,这样一来,他不仅没有机会害我,相反的,还要确保我万无一失的回宫。
毕竟,太子是我一手带大,若我出事,他索额图必定是头号怀疑对象。这样一来,他与太子的同盟关系,也势必破裂。
可以说,我这步棋,乃是一石二鸟的招数。
“大人所言不错。”
我幽幽一叹,也不再隐瞒。
“德宛能有今天,皆源于仁孝皇后的栽培。因此对娘娘临终的托付,也是从不敢忘。大人,你我无论有何样的分歧,在爱护太子这件事上,想必是殊途同归的。只不过,天威难犯,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索额图没有再接话,沉默中,我们抵达了东华门。
我安排的人早已在门口等着了,索额图见已有人来接应,这才再度开口:
“东华门已到,臣幸不辱命,告辞了。”
说完,不等我再说话,返身上马而去。
我掀起轿帘,探头看去,只见他挺拔的背影坐在马背上,正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融入夜幕的黑暗中,渐行渐远。
索额图,看来你终究还是要背道而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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