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异常迅猛,刚进腊月,邺城的雪就已经整整飘了三日。千家万户的屋檐小院中都落满了皑皑积雪,一眼望过去,倒像一片无尽的雪川。
此刻,婵娟的小屋中正燃着两具暖炉,热气蒸腾而上,竟是熏得室中人两颊红润,衬得皮肤更为吹弹可破。婵娟刚刚拢了拢有些滑落的毛毯,就听房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然后一团捂成肉粽一般的人影笨重地拔腿进屋,面上围着几圈毛茸茸的围巾,只露出那双晶亮的大眼睛,小鹿一般忽闪闪瞧着自己。
婵娟被这双眼睛萌得都快变成了那化开的湖水,拼命控制着自己为老不尊的念头,婵娟成功忽略掉在这孩子身后急忙跟进来的青玉,只冲他笑得灿烂,“冲儿,这边来。”
曹冲见她开口与自己说话,这才扑腾起两条小腿眨眼间扑进了婵娟怀中,婵娟被他的冲劲带倒,一把栽进榻上的棉褥里,口中却仍旧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打榻上爬起来,婵娟伸手摸摸曹冲的小脑袋,眯眼问道:“怎么?今日没先去找你大哥哥么?”
曹冲靠在她怀中后就不再动弹,浑身软绵绵的,任她左右搓揉自己的小脑袋也不反抗。
“大哥哥今晨被父亲召去做事,这会儿应该不在府上。”
青玉见婵娟与曹冲聊得开心,只轻轻回手关住房门,退出门外。只是刚刚跨出门栏,却瞧见不远处的院门口处伫立着一道人影。似乎感受到青玉的视线,那人在飞舞的大雪中飞快地转身,等她再定睛去瞧时,那人早便没了踪影。
而此刻室内,婵娟见曹冲捂得太过厚实,也没细想,遂伸手为他解下面上的围巾,顺便笑上一句:“环夫人果真是心疼你,就差把你裹成一头小熊了。”
曹冲任她为自己解下,却并不回复她的玩笑,只是声音软软道了句:“孟姐姐,冲儿冷。”
与其说他的声音是疲累,倒不如说是气若游丝。
婵娟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连忙低头去瞧,果然围巾包裹下是一张红透的小脸,那种红是一种病态消极的红色,伴着那双黑亮水盈的眸子,让人不由心底一慌。
“怎么回事?莫不是得了风寒?”婵娟伸手贴上曹冲的额头,声音有些几不可察的颤抖。
曹冲缩着脖子向她的手心又贴近几分,声音还是轻轻的,让人莫名揪心:“这几年每到冬日都会犯这寒症,父亲也请过很多名医,可就是无法根治。”
缓一缓,接道:“今年不知是怎么了,这病来得尤其厉害,母亲都不准许冲儿出门。”
婵娟闻言猛地一震,忙扣住曹冲的小胳膊,急道:“那你今日是偷跑过来的?环夫人与曹丞相皆不知晓?”
曹冲的小脑袋微微抬起,然后又闷闷低头“嗯”了一声。
婵娟还待训斥几句,就见曹冲红着两只眼睛抬头,嘴角委屈地耷耸下去,小声嘟囔一句:“可是冲儿想你了啊”
婵娟的话梗在喉咙中,眼睛一眨,泪水竟蓦地掉落几颗。匆忙为曹冲裹好自己身上的毛毯,婵娟将他扶到榻上躺好,又将书案上的手炉塞进曹冲怀中,这才嘱咐两句,匆匆出门而去。
当时的她突然就记起,自己似乎曾在哪本书里读到过,曹冲他是早夭的
生平第一次,她开始厌恶起自己这种身份,这种好像可以预知到所有人的结局,可却又偏偏无能为力的颓败感,所以她突然间很想发泄,很想大哭一场。婵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她只感觉面上被风雪吹得生疼,双腿似乎都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
直到她最终撞到一个人的怀中,这才将将收住步子,那人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迅速将身上的毛裘紧紧裹在她身上,这才贴上她冻红的脸颊,声音满是忧心:“娟儿,怎么穿成这样就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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