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六月底, 贺言春才腾出空来, 从西郊回到一趟京城。他在家歇了一宿,第二日就单人匹马,急煎煎地赶往方宅见心上人去了。两人几月未见, 及碰了面,方犁把百事都抛下不管, 只和贺言春寸步儿也不离, 不是相携去城外遛马, 就是窝在房中下棋。趁背着人时, 两人不知搂着亲了几百回嘴儿,扭股子糖似的缠作一处,只是分不开。把那离别之恨、相思之苦好好地补偿了一番。
有一回, 两人又在房里动手动脚, 把方犁头发都弄得毛了, 贺言春便去拿了梳子, 替他重新梳头。因见他耳后根雪白一块,便有些心猿意马, 一手握着头发,一边凑过去亲了一下。方犁触痒不禁, 边笑边躲,不经意间,瞥见胡安从院门走过来, 心里忽生一计, 便不再躲, 反扭过头去,一手扪着贺言春的脸,朝他嘴上亲了一下。
贺言春心都化开了,丢下梳子抱着心上人,只是亲不够。恰在这时,就听房外廊沿上豁啷一声巨响,两人都吓了一跳,忙分开了朝外面探头瞧,就见胡安把一个铜盆从地上捡起来,慌里慌张地走出去了。
贺言春吃了一惊,扭过头去看方犁,小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被胡爷爷看见了。”
方犁倚回到软枕上,从桌上拿了块糕吃,道:“看见了也不打紧,他迟早不要知道的?”
贺言春又朝外面看了看,道:“话是这么说,可胡爷爷不会想不开吧?”
方犁许久未见他这般忐忑,不由好笑,道:“想不开也得想,不然怎么办?难不成你我就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
贺言春听到“一辈子”这三个字,心花怒放,把那点担忧先放下,喜滋滋道:“我别的不怕,就担心他聒噪你。你耳朵根又软,可不许听两句闲话就不理我”
方犁爬起来要拧他的嘴,道:“竟敢说一个男人软!来来来,你给我好生说说,到底是谁软”
贺言春一边笑一边小声告饶,抽冷子又挠他痒痒,两人拉胳膊动腿地扑作一堆,在席上滚了半天,才脸红红地分开了。
到得晚上,贺言春留在方家吃了饭,尝过点心,眼看着天快黑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等他走后,胡安这才露了面,瞅着个机会,重新去了后院。
方犁正在灯下看账目,见他进房,抬头微微一笑,招呼他坐下。胡安一边在席上盘腿坐了,一边剔了剔灯芯,道:“有多少账等白天看不得?非要晚上凑在灯前看?这灯又不亮,仔细把眼看坏了!”
方犁笑道:“白天不得功夫,只得晚上瞅一眼。”说着把账本放下,拿起茶壶倒了两盏茶,递一盏给胡安,道:“这天儿眼见着热了起来。李财他们去了北边,却到现在还未回来。墩儿这趟没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罢?”
胡安听了他那句“白天不得功夫”,早就如鲠在喉,却不得不按下满腹话语,宽解他道:“李财跑那条路跑老了的,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常平城还有郭大爷他们照应着呢。”
方犁点点头,道:“我也晓得,只是他们这一趟从常平转去了边谷郡,那也是偏远地方,别的不怕,就担心遇着蛮子兵。”
胡安道:“出发前我再四嘱咐了的,让李财不要带着队跑远了,钱财要紧,命更要紧。他是个稳妥人,胆儿又小,想必不至于为了赚钱连命都不顾罢?”
方犁想了想,便不再说了。两人对坐吃茶,静默了好大一会儿,胡安才吞吞吐吐地道:“三郎,我今儿下午,瞧见你们你们”
方犁见他说得艰难,只得接口道:“是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想必你也问过墩儿六儿了。这事我也并非要瞒着你,只是不晓得如何开口。说了你又要担心”
胡安的眼眶便有些红,道:“是嫌弃老仆罗嗦罢?”
方犁忙安抚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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