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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教员,我们知道,致秋的追悼会的规格是不会高的,追悼会也讲规格,真是叫人丧气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凄惨。来的人很少。一个小礼堂,稀稀落落地站了不满半堂人。戏曲界的名人,致秋的“生前好友”c甚至他教过的学生,很多都没有来。来的都是剧团的一些老熟人:贾世荣c马四喜c赵旺花圈倒不少,把两边墙壁都摆满了。这是向火葬场一总租来的。落款的人名好些是操办追悼会的人自作主张地写上去的,本人都未必知道。挽联却只有我们送的一副,孤零零的,看起来颇有点嘲笑的味道。石校长致悼词。上面供着致秋的遗像。致秋大概第一次把照片放得这样大。小冯入神地看着致秋的像,轻轻地说:“致秋这张像拍得很像。”小梁点点头:“很像”

    我们到后面去向致秋的遗体告别。我参加追悼会,向来不向遗体告别,这次是破例。致秋和生前一样,只是好像瘦小了些。头发发干了,干得像草。脸上很平静。一个平日爱跟致秋逗的演员对着致秋的脸端详了很久,好像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你再也不能把眉毛眼睛鼻子纵在一起了吧

    天很晴朗。

    我坐在回去的汽车里,听见一个演员说了一句什么笑话,车里一半人都笑了起来。我不禁想起陶渊明的拟挽歌辞:“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过,在云致秋的追悼会后说说笑话,似乎是无可非议的,甚至是很自然的。

    致秋死后,偶尔还有人谈起他:“致秋人不错。”

    “致秋教戏有瘾。他也会教,说的都是地方,能说到点子上。他会得多,见得也多。”

    最近剧团要到香港演出,还有人念叨:

    “这会要是有云致秋这样一个又懂业务,又能做保卫工作的党员,就好了”

    一个人死了,还会有人想起他,就算不错。

    一九八三年七月二日写完,为纪念一位亡友而作。

    这是小说,不是报告文学。文中所写,并不都是真事。

    1中年嗓子失音,谓之“塌中”。

    2当主要配角,叫做“挎刀”。

    3未经严格训练,一举一动都不是样儿,叫做“老斗”。

    选自:汪曾祺作品自选集

    汪曾祺作品集小说

    星期天

    这是一所私立中学,很小,只有三个初中班。地点很好,在福煦路。往南不远是霞飞路;往北,穿过两条横马路,便是静安寺路c南京路。因此,学生不少。学生多半是附近商人家的子女。

    “校舍”很简单。靠马路是一带水泥围墙。有一座铁门。进门左手是一幢两层的楼房。很旧了,但看起来还结实。楼下东侧是校长办公室。往里去是一个像是会议室似的狭长的房间,里面放了一张乒乓球台子。西侧有一间房间,靠南有窗的一面凸出呈半圆形,形状有点像一个船舱,是教导主任沈先生的宿舍。当中,外屋是教员休息室;里面是一间大教室。楼上还有两个教室。

    “教学楼”的后面有一座后楼,三层。上面两层是校长的住家。底层有两间不见天日的小房间,是没有家的单身教员的宿舍。

    此外,在主楼的对面,紧挨围墙,有一座铁皮顶的木板棚子。后楼的旁边也有一座板棚。

    如此而已。

    学校人事清简。全体教职员工,共有如下数人:

    一c校长。姓赵名宗浚,大夏大学毕业,何系,未详。他大学毕业后就从事教育事业。他为什么不在银行或海关找个事做,却来办这样一个中学,道理不知何在。想来是因为开一个学堂,进项不少,又不需要上班下班,一天工作八小时,守家在地,下了楼,几步就到他的小王国校长办公室,下雨连伞都不用打;又不用受谁的管,每天可以享清福,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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