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天幸存回城的乡民。
偶耕一见众人,又惊又喜,连忙向四周探视,见无敌兵,方才松了口气,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昆仑奴腹内有气,“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马璘c孙志直,都是些窝囊废。乡民逃回城中,告知情状,本以为他们会立即发兵,出城解救你们。谁知他们两个犹豫不决,在屋子里商议了几个时辰,也没个决断,我想偷听,却又听不见。眼见天都黑透了,我实在坐不住,找来这十几个乡民,偷偷把城门开了一道缝,溜出来找你们。谢天谢地,你们没有被那任敷射死!”
他一面说,乡民一面叠罗汉爬上旗杆,割断绳索,将偶耕c牧笛放下来。偶耕被绳索紧紧捆缚数个时辰,如今陡然松快下来,体内郁结之气一时发散,冲得膻中c幽门诸穴向外暴突,丹田之上热浪翻滚。他咽下一口热血,忽觉身上有了力气,便大踏步走近营门,向都播贺尸身走去。
昆仑奴见他搬起一具硕大的尸体,便问是谁,搬他作甚。偶耕答道:“我要将大哥葬在旗杆下。”昆仑奴俯身一看,约摸认出是都播贺来。他将偶耕拦下,说道:“你大哥固然死得凄惨,但是一百乡民也死得悲壮。你只掩埋你大哥,不掩埋乡民,将来陈里正托梦给你,你该如何解释?”此话一出,众乡民潸然泪下,偶耕心酸难禁,低头抹泪。
牧笛知道偶耕一直在依循齐玉轪所受之法,服气导引,以期恢复功力。他本已困顿劳累不堪,若一再悲喜交加c动情伤身,只恐走火入魔c筋脉受损。牧笛欲将话题引开,于是在昆仑奴头上凿了一下,质问:“我叫你好生服侍我父亲,谁叫你擅自出城的?”
昆仑奴摸摸头皮,讪笑道:“节帅昨夜安睡,今日醒来似是魔怔了,念叨了一日,非要我驮他出城。”牧笛忙问:“出城做什么?”昆仑奴道:“他说道:‘战云密布c烽火延递,必定生灵涂炭c流血漂杵。你驮我到战场上,我要为阵亡将士念经诵咒,超度他们早登极乐。’我被他吵了一天,头痛不已,只得借故逃了出来。”他模仿侯希逸口气语调,惟妙惟肖,逗得偶耕破涕为笑。
牧笛挂念父亲,便欲回城。昆仑奴道:“乡民尸骨暴露于外,被豺狼叼走,我们越发对不住陈里正。但若要一一葬埋,我们十几个人刨一夜坑,也刨不出来。不如将他们归在一处火化,让他们魂灵还归故乡。”
众人应允,将任敷遗留在营中的粮草c辎重平铺在地,再将死去的人抬过来堆在上面,祷告几句,燃起火把,引燃粮草辎重。顷刻间,烈火熊熊,将夜空照得通红。
偶耕悲不自胜,腹内真气复又激荡起来,轰隆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线。十余乡民也一齐跪倒,哀声大举,声震原野。
声音传到附近的军营之中。李抱玉从梦中惊醒,着人前来查探,得知任敷已领兵退去c只有十余唐兵收尸恸哭,便命兵士安守营寨,绝不可擅自出动。
牧笛在一旁安抚骅骝马,却微微听到兵马杂沓之声,便来告知偶耕。偶耕满心愧疚,认为都播贺c乡民乃至射生手的死,都是受了他的连累。他整个身心都在煎熬痛楚之中,听不见牧笛说什么。昆仑奴道:“不用怕。李抱玉那脓包的营寨离此不远,想必是睡不安稳,带领人马退到清净之地去呢。”
火越烧越大,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像是将士们激战时的怒吼,又似战马驰骋c战车交并的撞击声。众人面朝烈火,想起兄弟c乡党的音容,愈发哀伤。火堆之中火花迸射,骅骝马受惊,对天嘶鸣。
牧笛见骅骝马有些异样,离开火堆,侧耳而听,越来越感到是千军万马在靠近。她一把拉住偶耕,说道:“不好!敌军杀过来了!”昆仑奴站起来问道:“哪有什么敌军?那是渭南乡民的在天之灵呢!”
陡然间,骅骝马惊恐万状,蹄子一蹽,后撤一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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