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的初恋情人肖芳好好说个话,他还想对自己的妻子郝文丽和在英国上学的女儿好好说个话,他还想对父母、兄弟姊妹好好说个话,他还想跟好多好多人好好说个话,他不想离去,他真的不想离去。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亏心事,迟早会有报应,迟早不得不提前离开人间,去另外的一个世界。那个被外面的人形容为天堂,实际上是无边无际的、深不可测的、暗无天日的、完全黑暗的世界。
当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他镇定地打开窗户,向外纵身一跃……,这是他留给人间最后的姿势。
一路颠簸,到下午四点,我疲倦地来到县委会议室,主持有关千部长骨灰安葬问题的专题常委会。
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桂学平详细汇报了和肖芳一起去选址的情况以及初步拟定的骨灰告别仪式,获常委会一致通过。
常委会结束后,我问桂部长:“肖芳情绪怎么样?”
“很不稳定,一直在哭,眼睛都哭肿了。”
“我们的人一直在她旁边吗?”
“在。”
“那就好,总是要有个过程的。给她时间,让她的伤口慢慢愈合吧。”我说。
“是啊,给她时间吧。”桂部长说。
我问:“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肖芳是以什么名义安葬千部长?郑千筱是以什么名义送葬?千部长的墓碑怎么写?怎么落款?尤其是肖芳的郑姓老公还健在,还在旁边的时候。”
“我还真没想过,不过,入土为安是头等大事。我们先安葬再说吧,至于什么名义的问题,什么墓碑怎么落款的问题,容我们以后好好想想吧。好在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人去世安葬后,是要过一段时间才立碑的。”桂部长说。
我说:“好吧,入土为安,先安葬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九点,县殡仪馆大厅,县长马志主持了骨灰告别仪式,我介绍了千部长的生平和与月光县有关的情况后,全体县领导,宣传部、文化局、教育局干部群众,峡光中学教师和学生代表,峡里河农民文化艺术团演职员和千部长生前同事、好友一一向千部长的骨灰告别。
随后,肖芳团长的女儿郑千筱抱着千部长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前面,上车后,一溜车鱼贯向峡里河前行。
离农民文化艺术团不远处的山腰上,是千部长骨灰的安葬地,这是肖芳选定的地方。这地方选的不错,背靠青山,可以看见农民文化艺术团所在地、缓缓流淌的峡里河水及峡里河村容村貌、田间地头。桂部长告诉我,骨灰盒旁边还空出了一点地方,估计将来,肖芳有把自己的骨灰放在这里的想法。
骨灰安葬完毕,我们恭恭敬敬三鞠躬,随后,鞭炮在安葬地炸响,久久地炸响……。
千部长终于回到了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一个男人回到他最初的爱人身边,不能不说是一种好的归属。
我独自一人肃穆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农民文化艺术团排练厅里,等着桂部长把肖芳请进来。
肖芳进来了,两眼红肿,无精打采,昔日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阿庆嫂’似的形象几乎荡然无存,让人明显地感到衰老了很多。
我直挺挺站着,缓慢而沉痛地说:“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千三石同志给你写了一封信,他生前特别交待,必须由月光县县委记亲自交给你。现在,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月光县县委记常小刚,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你,请你收下。”
我从口袋里拿出信,依旧直挺挺站着,双手恭恭敬敬递给肖芳。
肖芳接过信,把信抱在怀里,走到墙角蹲下来,大哭起来,随后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我缓缓走出排练厅,对正要进去安慰的工作人员说:“不要进去,就站在门口,等她走出来,等她慢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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