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老者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下山？”

    少年抬起头看向他，默然了一会儿，方才道：“有点想。”

    老者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游历一下，长长见识。滚滚红尘，你不走进去，就没法真的走出来。”

    少年皱眉，问道：“咱们又不是出家人，干嘛要走出来？”

    “只有走出来，才能看得清。你在里面，是看不清全貌的。”老者双手朝上，在虚空中比划，仿佛在穹顶作画一般。

    少年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再次问道：“就算了然于胸，可是不能说不能做，有什么用呢？”

    老者收回双手，负在背后，道：“我教你的本事，不是你的束缚。而是让你在将来，多一个选择。很多人，没有这个选择。”

    “出来的选择？”

    老者神情苍凉，又叹了一口气，道：“没错，世事如此，但凡你入了局，就总要押个输赢，赢了赚输了亏，这便沾了因果。因果一沾，耳目蒙蔽，脱身太难。就像你们总让我戒赌，我又焉能不想？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少年撇了撇嘴，道：“你就是不想。”

    老者没理他，自顾自说道：“大势初定，正该是风起云涌之机，既然想要入世，宜早不宜迟。明日你便下山历练一番吧，顺着大势，有两个选择。卯时出发，往西北，两千六百一十里，朝拜五气。午时出发，往东北，行一千八百三十里，三星起处。这一局将将落子，我也看不出谁输谁赢，你得自己抉择。”

    少年愣了一下，道：“这么急吗？我还得好好收拾一下，胭脂那里也·······”

    “晚了就赶不上好时辰了，既然下了山，就闯出点名堂来，别给我丢人。”

    少年看着老者认真的脸，点了点头。

    老者的酒糟鼻子忽然动了动，两条眉毛一拧，骂道：“又烤焦了！展留名！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下山别说自己是鬼谷弟子！”

    “我本来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鬼谷弟子·······”

    “你师傅是根正苗红的鬼谷六十三代传人！你有什么不敢说！嗯？”

    “······”

    “小兔崽子，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心里嘲讽你师傅呢，是不是？”

    “······”

    白龙江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传说东海龙宫之中的一条小白龙奉命行雨，见行雨处洪水泛滥，便不忍再降雨，违犯了天条。被龙王贬谪为鱼，在这海东的一条江里修行。他在这江中勤修不缀，并且护佑地方，保的一方风调雨顺，终于在苦修数百年后重新跃过龙门，化身为龙。玉皇大帝感他仁义，封他为白龙道君，此后这江便也已白龙为名。感念小白龙数百年守护之恩的百姓们在江边建了白龙观，供奉白龙道君。

    白龙观传承千年至今，几经战火洗礼，虽然风雨飘摇，都不曾断了香火。直到本朝，女帝掌权之后，崇佛抑道，不准百姓再入道籍，白龙观身为道门一脉，也大受牵连。老观主没有收徒，只收养了一个孤儿，本想等孩子大些便引他入门。谁知等他懂事了，又忽然赶上女帝抑道，只能这样一起生活，二人虽然师徒相称，却不敢真的让他做了道士。去年老观主驾鹤西去，只留下了那少年一人，虽然不是道士，却要操持道观，靠着观中的些许薄田和附近熟人施舍香火过活，日子过得颇为窘迫。

    这少年自幼受老观主教养长大，懂得识文断字，尤其喜欢江湖轶事，虽然日子过得不尴不尬，还是颇有几分乐天知命的豁达。这少年，正是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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