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吧。
七年,这七年的时间好长好长,长得好像七个世纪。这七年,并非毫无联系,却也绝对算不上藕断丝连。每一次苍白的联系境况,都能背出来。
最近一次见余星河是在半年前。
家乡的高中同学聚会,围着一大圆桌子吃过晚饭以后,她去打麻将,他玩天黑请闭眼,没有交集。最后唱k的时候,有熟知她的同学喊:“时嫤唱一个!”
她架不住他们的一再请求,终于接过麦克风。她是一贯的“歌后”,遗传了父亲对曲调的敏感和母亲的甜美嗓音,自小唱歌信手拈来,很多拿手的歌都和原唱相差无几,从未紧张过,却知道今日这般境况,肯定不得自然了。伴奏缓缓响起,只见他掏出香烟和火机,拉门出去。
很好,很好。旧情人相见,这样才是最最正常的吧!他又何必再出现,何必聚会特意叫上她。
时嫤今日午睡不着,窝在沙发里看书,短短一段景色描写,她看了好半天,脑海里却还是一片空白,只好作罢。闷在这个钢筋混凝土铸成的硕大笼子里,喂一只养在更小笼子的画眉。两年前筱玉来到南滨,第一次到这里来,惊诧不已:“时嫤,你是不是老了啊?只有我爷爷才会养只画眉来解闷。”
得来全是机缘,还是念研究生的时候,那时候抑郁症还没好,常常独自一人满校园的乱逛,偶尔在形如鬼魅的黑松树下席地而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草地碧绿的背景下,斑斓的雏鸟十分惹眼,她一眼就看见,小心翼翼走过去,它只是慌乱地扑腾翅膀,跑不动,也飞不起来,提溜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惊慌警惕。它嘴已磕破,羽毛也断了几根,还折了一根脚趾,爪子上映着斑斑的血迹——老校区里野猫泛滥,众人皆知。
动了恻隐之心,时嫤捧着它回宿舍悉心疗养,舍友阿玲一眼就认出来:“呀,这是红嘴相思鸟,画眉的一种,现在已经很少了。”阿玲是本地人,爷爷爱好花鸟虫鱼,便也从小耳濡目染,南滨的亚热带气候润养着众多特别的花草树木,时嫤喜欢这些,却总是叫不出名字,一起走在路上,阿玲就是她的百科全书。
这样特别的名字,时嫤一听到就爱上了。鸟嘴的确是红的,伤口渐渐养好以后也能看出它原先的神采:喙的红色像是染上一抹朱砂,背部的羽毛是碧绿色,腹部鹅黄,只在颈项那里戴了一圈赤红的围脖,像极了落日的余晖,又像极了舞台上用的彩带。
她爱不释手,失衡已久的生活像是突然复有了重心。那段时间她常常悉心向阿玲请教,关注着画眉的一举一动,甚至还一个人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去偏远的花鸟虫鱼市场,一阵精挑细选,买来了漂亮的鸟笼。给画眉捉虫洗澡,吹口哨逗它唱唱跳跳,只是乐此不疲。画眉的恢复伴随着成长,羽毛渐渐泛起光泽,歌声也越来越动听,机灵劲儿一览无遗。她心里高兴,却舍不得。阿玲深谙她的心思,说:“你干脆养着它好了,一般画眉捉来需要绑住翅膀才能驯化,你救的这只鸟儿倒好,一不撞笼,二不乱叫,都乐不思蜀了。”于是干脆取名相思,夹带着一些私心一直养着。
筱玉说得也没错,没有遇上相思的两年前,她的确是老,心死如灯灭,没有了年轻人的血脉贲张,勉强好好养着这一副,来孝敬生她疼她的人。画眉伤愈,她两年的抑郁症也烟消云散。
都说是她救了它,只有她自己知道,它才是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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