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沈十六摇头道:“我只见过我娘,邻居家的王婶,二胖,大黄”
“我知道了。”秦坤打断他,丽娘正用一把梳篦缓缓梳头,闻言走过来道,“你说楚君逸?”
秦坤心中一紧:“你想起来甚么?”
丽娘道:“甚么想起来?不是前几天,你那几个同门在聊他吗?听说长得可俊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秦坤木然道,看向茫然无知的沈十六,烦躁地敲了敲桌子,“阿琛,你听好,以后要是你遇到一个叫楚君逸的人,就赶紧跑,听见了没有?”
沈十六小小地“啊”了一声:“他是坏人吗?”
丽娘掩唇吃吃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
秦坤额头跳出几根青筋:“别教坏阿琛,去去,再说话,不给你烧梳子胭脂了。”
“还说呢。”丽娘哼了一声,摊手,“今天的份呢?”
秦坤:“前几天才给你烧过一次。”
丽娘:“用完了。”
秦坤:“怎怎么这么快?”
“你懂甚么?”丽娘的目光在秦坤涨红的面上打了个转,高抬贵手道,“买不起就算了,别恼啊你。”
沈十六一时有些紧张:“你没钱了?我们还吃得起饭吗?不会过几天,这里就不能住了吧。我会乖乖的,你别把我卖了好不好?”
秦坤起先还觉得这是童真之语,想安慰他几句,听到后来眼皮一跳,面色微变:“瞎想甚么呢?我怎么会把你卖掉?”
沈十六看着秦坤不说话了。
半年下来,秦坤对着沈十六的脸也能泰然自若地把他当个真正的孩子哄了,此刻见他不说话,但明显心里有事的样子,便放柔声音道:“阿琛,你告诉我,为甚么会这么想?”
沈十六摇摇头。
秦坤拍拍沈十六的手,耐心道:“阿琛,是不是我待你不好?”
丽娘幸灾乐祸道:“想是香烛点的少了,不够吃呢。”
沈十六还是摇摇头,明明是成年人的身躯,绷紧的背却有种稚嫩的坚强:“琛的意思是宝贝,阿琛知道。秦先生待我很好,娘也待我很好。”
秦坤愣了愣:“娘?”
沈十六道:“你知不知道,娘甚么时候来接我?”他问的是甚么时候来接他,可听起来却像是在问,娘会不会来接我了?
等秦坤好不容易品出这个味道,沈十六已经站起来做了个揖,回到角落里,继续认真地看书了。
秦坤想起沈十六说过,“娘说,书念得好了,爹才会回来”。
所以现在,他是以为娘不要他了,所以每日用功念书,念好了,娘才会来接他吗?
可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为甚么会有被卖掉的恐惧呢?
秦坤想起自己家中的不幸,复杂地看了一眼沈十六,也不知是感到同病相怜,还是又涌起一些仇恨,心中全不是滋味的。
原本是要报仇才与他有了交集,谁知道,谁知道
昆仑山。
湖边。
悲戚的箫声终于停了下来,夜色沉沉地压下来,仿佛一座千钧重山,压在了湖边之人的脊背上。然而那个人的脊背却又挺得那么直,便让人有一种仿佛随时都要折断的感觉。
过了一会,楚君逸收起玉箫站了起来,在湖边挖了一个坑,将玉箫放进去,仔细地埋好,再走到林子旁边砍倒了一棵树,几下削成一个木碑,用剑刻了几个字,将木碑插在了刚刚堆起的小坟包上——
亡妻衣冠冢。
楚君逸呆呆地看了一会,忽然又举起剑,一下削去了木碑面,将先前刻的字抹平了。
身后走来了一个人,楚君逸回过头,面上一点残留的怔然在那片刻之间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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