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你。”
每天他蹲在街角,单薄的背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寒气透过破旧的轻衫,钻进他的脖颈里,他将头缩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用这一双又黑又亮的瞳孔,细致而专注的观察这个世界。孩童的眼睛总是能注意到成年人难以注意的东西,比如每天天气的味道,比如每种颜色的温度,更重要的是,在孩童面前,成年人终于不屑于伪装。
当有愧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他的眼神便定在了她手里提着的竹筐上,竹筐用褐色的布遮盖起来,看不见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里面装的一定是食物,热腾腾的,香喷喷的食物。
果然,当她将布盖掀起来后,一只只白嫩嫩的馒头露了出来,周围的流民马上如秃鹰闻见腐肉一般簇拥上去,他们有秃鹰的利爪和眼神,准确而迅速地将竹筐里的全部食物一扫而空。男孩能听见自己腹部肠胃空荡荡蠕动而发出地回声,他有些失望,移开依依不舍的眼眸,于是看见了那个尾随的男人。
那个男人步履悠闲而自然,一定都没有一个跟随者时刻紧张和伪装的自觉,而是大咧咧地随手拿起摊铺上专卖给小孩的玩意儿,将那拨浪鼓拿在手里摇得发响。但纵然如此,男孩还是捕捉到男人不经意间朝这边扫过的眼神,敏锐的眼神落在他眼前这个分发食物的女人身上,然后迅速移开,不过半晌,又转了回来。
有愧轻揉男孩碎发的手微顿,问道:“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现在还在这条街上吗?”
她很相信这个男孩,因为她自己的确感觉到这段时间有人看着她,经常在不经意之间,她能感觉到背后一道寒光射来,然后等她转身,什么也没有,却能从空气里依稀感觉到那个人留下的气息,这种感觉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并不大确定监视她的人是谁,是谁派来的,又是为了什么,但她隐隐约约地猜到这件事必然跟郭子怡脱不了干系。
有愧问完,男孩黑亮的眼眸迅速往她身后看去,那个男人还在那里,他很自信,半点没有身份暴露的觉悟,神色自如地对摊铺前逗留的姑娘们调笑,绽出嘴边那只小小的酒窝。
男孩:“在,手里拿着一只小鼓,跟一个姑娘说话。”
“是吗?”有愧问道:“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的,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裤子。”
一身都是白的,除了腰间的腰带和脚上的黑靴,就连头上那面头巾都是接近白的浅色。一般来说,跟踪人要讲究一个低调,能有多普通就把自己捯饬得多普通,最好是往人群里一钻,便谁也认不出来。这样一袭白衣,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半点都不符合跟踪的行为规范。
所以对这样的打扮,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这人正值丧期,披麻戴孝还出来勤勤恳恳地跑业务;要么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有两把刷子,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这个人应该属于后者。
男孩咽下手里最后一口馒头,用瘦小的手背拍了拍嘴角残留的碎屑,接着又伸出小舌头,将手背上沾上的点点细末全部舔进肚子里。
“谢谢你的馒头reads;。”男孩说
“不用谢。”有愧点点头,对小男孩说了谢,又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铜钱,递给小男孩。
她把丫鬟小红叫了过来,跟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一个人往一条小巷子走去。她想会会这个人,看他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巷道狭窄而静谧,回荡着有愧一个人的脚步声,她走得很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心里有多紧张。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出了一层汗,汗涔涔一片,她一边走,一边侧耳细听,努力从巷道的脚步声里分辨出那个人的动静。
但她什么也听不到,那个人像是一只没有脚的幽灵,悄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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