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也确实写到,贾赦另有一子,名叫贾琮,他的第一次出现,是在第十三回,秦可卿令合家无不纳罕地死去后,族中男子几乎是倾巢而出地跑到宁国府来奔丧,书中排出了一个名单,文字辈是贾敕c贾效c贾敦领衔,然后方是贾赦和贾政,可见应是按岁数往下排名,否则不好理解;玉字辈呢,除宝玉单叙外,共列出七人,顶头的便是贾琮,可见七人中他岁数最大,如果彼时贾琏也在,可注意排名是在他前面还是在他之后,如紧接他后,则可知他是大爷,贾琏难怪被称二爷,前面冷子兴的演说,想是口误罢了;但彼时偏贾琏护着林黛玉到南方奔林如海之丧去了,所以还难揣定;虽难揣定贾琮是否比贾琏年长,但其不会太小,则应无疑义。
从这样的蛛丝马迹,我们可以推测,起码在写第十三回时,曹公他心目中是有一位很不小的贾琮存在的,甚至就生活原型而言,那就是作为艺术形象的贾琏原型的胞兄。
小说不等于历史,必得依艺术需求而虚构,一部定稿的小说,必然会把从生活原型到艺术形象之间的过渡性“毛刺”剔尽,但红楼梦是一部未能终定的小说,而且,其敲定的顺序,从脂砚斋批语可知,亦非按现存的回序,所以,就时有“毛刺”显露,贾琏被艺术地设定为贾赦长子,但在撰写某些章节时,作者又未能完全抹去其生活原型还有一个哥哥的潜意识,因此留下了其他人物均称他为二爷的“大马脚”,我想事情就是这样。
但贾琮不仅在第十三回里出现,他后来还一再作为陪衬人物亮相,第二十四回里,写到宝玉受贾母之命,到贾赦家去问安:
见了贾赦,不过是偶感些风寒,先述了贾母问的话,然后自己请了安宝玉退出,来至后面,进入上房,邢夫人拉他上炕坐了一钟茶未吃完,只见那贾琮来问宝玉好,邢夫人道:“那里找活猴儿去你那奶妈子死绝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得黑眉乌嘴的,那里像大家子念书的孩子”正说着,只见贾环c贾兰小叔侄两个也来了
显然,这里的贾琮,与前面到宁国府奔秦可卿丧事的那个贾琮,两个人物,太不谐调,前者是所有玉字辈的领衔人物,后者却是一个黑眉乌嘴的“活猴儿”,后者当然构成了一种艺术形象,虽寥寥一笔,给人印象极深,把大家族内部各色人等的生存状态和微妙的人际关系,勾勒得更加立体化。
在这之后,贾琮常与贾环一起出现,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不仅年龄相仿,而且同为庶出,同为大娘所厌弃,这样的描写,在艺术上是一种成功的设计,可能在真实的生活中,贾琏还有一个哥哥,所以排行第二,人称二爷,但为在小说集中写好贾琏,便在艺术构思中删去了这个哥哥,而写了一个比贾琏小许多的贾琮。
作者在写宁国府除夕祭宗祠时,颇注意贾琮的地位,说他在祭祀时与贾琏一起负责献帛,后来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他的座席与贾珍c贾琏c贾环紧挨,席散后,贾珍贾琏还特意“命人将贾琮c贾璜各自送回家去”,笔下照顾,十分周到,但奇怪的是第七十五回写到贾家中秋团聚,合家围着圆桌,“上面居中贾母坐下,左垂首贾赦c贾珍c贾琏c贾蓉,右垂首贾政c宝玉c贾环c贾兰,团团围坐,只坐了半壁,下面还有半壁余空”。贾母喟叹人少,恨不能多拉几个来,以凑热闹,可是,这一家子团圆,却绝无贾琮踪影,也不解释其缺席原因,总不能是因为“黑眉乌嘴”,就摒除于外吧,祭祖时可献帛,难道中秋就不能围桌共吃月饼我们都知道第七十五回“缺中秋诗,俟雪芹补”脂砚斋语,不是定稿,显然,在写这回时,曹公很可能尚未把生活当中的那个贾琏的哥哥,化为贾琮这样一个与贾环地位差不多的弟弟,后来他才逐渐形成了关于黑眉乌嘴的的贾琮的艺术设想。
第六十回中,贾环与贾琮二人来问候宝玉,书中明说“宝玉并无与琮环可谈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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