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和满天飞舞的红纸片儿,与我小时候的情况是一模一样
卡车停下来时,我们被人潮包围了。穿过人群,我看见了我的爹娘,他们和四爹c四娘一起站在家门口,显得又高兴又自豪。我冲上去,抱住娘,我握住爹和四爹的手。我正想去握四娘的手时,娘整个身体扑向我,将我紧紧抱着,“六儿啊,想死你了”她呜咽起来。
玛丽也从另一辆卡车上下来了,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转到她身上。她向我走来时,人群让出一条路给她。人们窃窃私语,讨论她头发的颜色,鼻子的大小,裙子的样式,鞋后跟的高低。玛丽是一九四九年以来到我们村的第一位西方人,她的到来造成巨大的轰动。
在老家门口的凉棚下,摆了一张木制的小型方桌,差不多膝盖的高度。四周摆满了可折叠的木制小凳子,桌子中央放了一个茶壶和许多茶杯。我的一位嫂子给每个杯子斟上茶水。盘子上堆满了瓜子c落花生和高粱饴糖。我们磕着瓜子,剥着花生,我还记得这高粱饴糖就是我曾经带去过北京的那一种几乎眼前每一样东西都浸透了往日的回忆。
现在已经是下午近黄昏时分了,太阳开始落山,给整个天空涂上了橙黄色。我看着玛丽,她被包围在嫂子和侄女们当中,她们之间互相交流自然,并不需要我翻译,玛丽已经是我们家庭中的一员。
我和玛丽带来一些美国烟和糖果,大家传递着分享。孩子们嚼着糖果,他们很喜欢玩我们给他们带来的跳绳。最使大家惊喜的是一次成像照相机,大家相互之间看着不知所措:怎么可能这么快一下子,自己的照片就从里面跑出来了我同时难过地发现,村里的孩子们已经不玩我小时候玩的那类玻璃球c“独腿跳”游戏,他们和美国的小孩一样,沉迷于日本的小电子游戏机我觉得奇怪的是这种复杂的游戏在我们村很风靡,时光变得真快呀
家里的孩子们用一个歌舞会来欢迎我和玛丽,我们为他们每一个表演欢笑。最小的从两岁到五岁都来凑数,我那个两岁的小侄女,也能跟着大孩子唱和跳,并且还能在一颗糖果和一些鼓励下再来一次。晚餐前,村里的许多人从田里干活回来,都把头伸入窗口,对我和玛丽看上一眼。我看他们都不好意思进来,就拉着玛丽的手到外面见他们。几分钟之内,大片的人群聚拢过来,一位老乡,我唤他作舅公的老人要求我们跳个舞。
第二十九章回到故乡2
“对,跳一个吧,跳一个”人群跟着鼓动。
玛丽看着热情的乡亲,和我互相对视了一眼,她迅速地点了点头。
“行吗”我问她。
她又点了点头,“我们来一个胡桃夹子中的弧线托举吧。”
很快,大家给我们在人群中间腾出一块地方。我将玛丽高高举过头,又将她轻盈地翻落,如鱼般“潜入水中”,人群屏息观望,然后欢呼鼓掌,“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我再用一只胳膊将玛丽提起来,并使她在一个圈中快速旋转。村民们沸腾了。
我们回到家里,娘和四哥已经准备了满桌佳肴。房子里面太热了,于是就在前院放置了三张桌子,一张给男人们的,一张是女人们的,另一张是给孩子们的。当地产的大瓶崂山啤酒被打开,“干杯”声此起彼落。我的哥哥们都能烧菜,他们各自做了自已的拿手好菜。
虽然爹娘从美国回来后已经讲了不少我在美国的生活,但大家想知道得更多,我们每一次回答,都引来更多的追问。当然对玛丽和我的芭蕾世界他们所知甚少,但在那个晚上他们并不是替我这位舞蹈演员举行庆祝会,他们只是沉浸在我回家的喜悦之中。我很适应自己又回到了这“六儿”的位置,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样。虽然我们各自的生活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我们之间的爱和信任却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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