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不仅仅是因为和陆翊分手。和陆翊分手,只是毁了她的爱情,那场医疗事故、老人的死亡,却毁了她生而为人的支撑。一个医学生,不仅没能救人,反而致人死亡,而那个老人原本会活得很久、很好。刚才在领奖台上,面对主持人拷问的瞬间,谭璇的脑子里都是过去的画面,一幕幕闪现,所有的快乐和无畏都被抽走,她想到自己原本不配活得轻松愉快,背负着人命前行的人啊,是不是只能和傅安染一样,永远活在赎罪的卑微里?但是她和傅安染不一样,那个老人无儿无女,没有任何亲人,她永远不可能向任何人赎罪。不仅如此,她谭璇还能风风光光地登上领奖台,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因为一切都已经打点好,那只是一场医疗事故,她不用坐牢,不用遭受病人家属折磨。她也侥幸地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心里何其龌龊、肮脏,和陆翊分手,她在不甘心里觉得自己活该,活该啊,活该被分手。被江彦丞爱着,被他爱着爱到今天,也该到头了。江彦丞嘴里心里爱着的那个小仙女,根本不存在。揭开真相的时候,江彦丞就坐在观众席上,所有她敬重的、爱戴的同行大师们,都坐在台下,她的手里握着一座奖杯一切都到头了。爱情、事业、荣誉,尘归尘,土归土。这抢来的车上有对讲机,不停有人在说话,询问她的位置,谭璇把车停在路边,沿着锦江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昨天锦城下了一场雪,下车才走了两步,谭璇的腿就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她扶在栏杆上,看着对面遥远的锦山,山顶有白雪点点,整个世界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说,跳下去吧,死比生好,欠了命,就拿命去还。另一个声音又劝她,苟活着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再也、再也不回来。爸爸说,活着就有希望。“可是,爸爸,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否是你的骄傲?”谭璇一闭眼,眼泪铺了满脸,零下的温度,连眼泪都是冷的。全身都没了知觉,谭璇缓缓地蹲了下来,脚上只有一只鞋,她再也走不了,掏出手机,用僵硬的手指给江彦丞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又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第三遍,依然如此。“呵呵。”谭璇苦笑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扔进了锦江,“咕咚”一声,销声匿迹。谭璇赤着脚站起身,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灰蒙蒙的天,又下起雪来,给了她一场最后的失意。这条滨江大道下雪天少有人来,一直往前走,目的地不清楚,她只知道往前走,往前走穿着领奖时的一身单薄西装,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全身僵硬着倒下,头磕在冻土上,有血从额头往外流,血腥味,谭璇太熟悉了。身体不能动,视线唯一可以看到的,是一小块朽烂的木头,也冻得坚硬,上面有她自己的血,朽木也能杀人,只要时机合适。一切都要结束了。哪怕她想往前走。意识模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扶起她:“醒醒!你”接着,那道熟悉的男声忽然慌了,惊恐且慌张地叫她:“年年年”谭璇睁开一丝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脸,她张了张口,叫他的名字:“陆”她已经叫不出声音。“年年,别怕,别怕,我在,去医院,不会有事的不会”那个男人一把抱起她,他的身上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清冽,温暖。他跑得惊慌,像是正在失去全世界。谭璇隐约想起,这个人她认识的,但是,他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再爱她了。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只是疼。无人可救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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