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原本消散的热气仿佛又回来了,并且聚集到了一起,闷热的空气使人感到酷暑难当。招待所的房间里不需要任何的灯光,一切光明源于自然。那晚停电的恐惧应当早已完全消散,可梁思益还是拉着梁思成不停地询问着那晚的情景。他敢肯定,最后弟弟嘴唇发白地回到房间一定是看到了,抑或遭遇了什么。只是不管梁思益怎么问,他都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在梁思益眼里,梁思成这个弟弟是足智多谋的,如果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畏惧,那这件事一定是个天大的麻烦。而现在,他看到了弟弟这个样子,心里的恐惧自然比平时多了几分。不过梁思益可以确定,一定和那两个孩子有关。于是他开始懊恼,为什么那天梁思成要阻止自己掐死嘉桦,明明已经快得逞了!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来阻止自己下手?如果嘉桦死了,小宇再神通广大也只是孤立无援,他就不用再凭空多生出几分畏惧来。
那天在楼道里,梁思益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脸色发紫的嘉桦,用力攥住他细嫩的脖颈,死不松手。嘉桦仿佛被淹没在了梁思益的怀里,他的呼吸愈加微弱,小腿在来梁思益的臂弯里不停地乱蹬,那双失明的眼睛陡然睁开,直直地与梁思益对视着,而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种惊诧的情绪!
梁思益竟然在嘉桦的眼神中读出了情绪!那么他真的瞎了吗?那么小的婴孩,即便双眼健全,也不该看出那么复杂的情绪。难道是他的心理作用?梁思益一个走神,手慢慢松懈下来。于是,他亲眼看着那个惊诧的情绪变为了疑惑,像是在对他说: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松手了?你害怕了吗?
梁思益盯着嘉桦的眼神,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握在手中细小的颈部似乎又开始发热了,他才惊恐地再次用力掐紧,继续着刚才未完成的动作。
而在这个时候,梁思成赶到,阻止了他。他明明已经看到,嘉桦那张紫红色的脸。他明明已经快要听不到那脆弱的呼吸声他明明快要成功了。
可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梁思成冒出来阻止了他。那一瞬间,也许他清醒了,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可是,待梁思益冷静下来之后,更加后悔自己当时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死嘉桦。即便是承受牢狱之灾,也好过现在整日整夜地担忧。
梁思益知道,嘉桦一定会报复。他心惊胆战地过着每一天,直到那天梁思成起夜去小解,回来一身冷汗的模样,他就知道,也许嘉桦的报复要开始了。
他想和弟弟商量,可是梁思成不知为何,对嘉桦闭口不谈。梁思益忽然觉得,这个从小和自己长大的弟弟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这阵子他的感觉灵敏了许多,他知道这层隔膜早就形成了,若有似无。只是自己最近才发现。但这层隔膜的来源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毕竟弟弟去城里做生意那么多年,自己这个一直在乡下生活的哥哥跟他前卫的思想接不上轨,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梁思益只是时而感觉心里酸酸的。今天一大早,梁思成便出了门。两兄弟似乎已经心照不宣地放弃了继续寻找嘉桦的亲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梁思益竟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弟弟。每一次他单独出门都说去和城里的一些朋友去谈生意,梁思益不方便参与。
可是这一次,他总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对头。也许是次数多了,又或许是每一次回来之后,梁思成面对自己时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自然。
他会不会隐瞒了什么?可是,他又能隐瞒什么呢?梁思益的思绪纷乱,隔壁房间那两个可怕的婴儿悄无声息,他不敢去看他们,却也不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
不行,一定要下楼走走。
打定了主意,梁思益便走出房间,径直打开了大门,来到黑漆漆的楼道里。楼道向阴,不论是白天黑夜,晴天雨天,总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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