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平常的半夏虽然总是一副笑米米的样子,却总像是挂着一副厚厚的面具,叫人辨不出真假悲喜,然而,此刻的半夏,一张巴掌大的俏脸上,又是愤恨,又是羞愧,那厚厚的面具早已在不经意间揭下。
“也没有多丢人呐,你这样,挺好的”
百里扶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深情的目光锁在半夏的脸上,比天上洒下的日光还让人脸红心跳。
半夏下意识地转过头,避过他的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对了,大娘说他的儿子也参军了,但已数年未归,能帮忙查一下他的情况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儿子或许早已战死沙场”
“什么?”
“六年前的沙漠之战,南境损失惨重,数千名战士埋骨大漠况且军营有一年四次的家书传讯,如果他还活着,他的亲人不会彻底断了音讯”
乍闻这个消息,无端的罪恶感再次涌上半夏的心头。
战争无情地掠夺无数战士的生命,而每条生命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个日夜守候归人的家庭,事至如今,她的双手竟也沾染上了生命的鲜血,再也无法洗净。
为了守护眼前的这个人,她加入了这场战争,然而此刻,面对鲜血和消亡,她的良心却突然觉醒,隐隐难安。
“实战不是演习,流血和死亡在所难免!”
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不安,百里扶苏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温柔得像是冬日里的一床软被,将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紧紧包裹在其中。
“你可知,海盗每年虐杀的村庄和无辜的百姓有多少?”
明明说的是残忍暴虐之事,百里扶苏的声音却比三月的春风还要轻柔。
半夏张了张嘴,正要回答,百里扶苏却率先自顾自地细数着海盗的恶行。
“他们每到一个村落,方圆十里之内绝无一活口,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这样的匪徒和魔鬼又有何异?”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也与你有同样的困惑,若是世间全无硝烟,百姓安居乐业,可有多好?但是这样的幻想在海盗和铁骑的一次次施虐后,彻底化作泡沫,身为南境之王,我清楚地明白,唯有胜利方能守护,方能拯救,生活在这方水土上的生命!”
“这一次,守护住南境的人,是你”
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半夏,跳动的火光映在漆黑的瞳孔之中,仿佛跳动的希望,那蕴含其中的光芒,照亮了没有一丝星光的黑夜。
在那般专注的眼神下,半夏避无可避,只觉一股暖流滑过心头,整个世界都被那光芒照亮了。
“真的吗?”
仿佛最初的信念再次坚定地回归到心底,那亮光缓缓打破迷茫,在眼神中逐渐凸显,变成亮晶晶的一点星光。
“其实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是不想看到那么多将士为守城而去送死”
“我想你说,不过是不想增加你们军医的工作量,或许更贴切一点看来,本王应该考虑一下增加军医的饷银才是”
没想到一向高傲的百里扶苏,突然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半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仿佛先前的烦恼也瞬间随着这发自内心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片刻之后,半夏望着远方,半带羞怯地开口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上次见这么大的雪,还是在雪山”
“我们家在南方,很少下雪,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还是好多年前我站在地坝边上,拿个小口袋装了满满一包”
纤细的手指在胸前比划了着,认真而专注,落在百里扶苏眼中,别有一番动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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