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一觉酣睡到天明。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处城门,城门上血迹斑斑,印满了无数箭矢刀剑相击的刻痕,阴云遮日,黄沙漫天,给梦境蒙上了一层萧肃冷色。
城门外环绕着一条护城河,而河道之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
有人在阵前扬旗高喊,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城门缓缓放下,搭岸成桥,年轻的将领带着骑兵奔出城河,双方激烈地交起战来。
霎时杀声震天,呼喝中梦境开始变得混乱,刀光剑影相交摩擦发出一阵战栗的金石之声,血色逐渐浸染了黄土大地,直到那年轻的将领高高举起长剑,意欲发号施令,却被一箭射穿胸膛,一切都在此时戛然而止。
段缱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屋子里一片漆黑,身侧传来霍景安绵长的呼吸声,提醒着她现在的时辰。
她望着头顶金丝勾边的锦帐,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身体却没有因此回暖,从头到脚冷到了心里,即使盖着足够厚实的锦被,身旁睡着的霍景安也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暖意。
她看见了。
梦境中那带领骑兵出城杀敌、在最后被一箭穿胸的年轻将领。
她的阿兄,段逸。
她也看见了,那个向他阿兄射箭的人就是今天下午在马场边遇到的兵马左督,薛茂。
即使不断在心中告诫着自己,那只是一个梦,一个荒诞的梦境,段缱还是无法放松。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说,那是真的,那会成真。
就像她之前梦见的山路劫匪一样。
在将来的某一天,薛茂会杀了阿兄。
她夫君的部下,会杀了她的兄长。
不行,不能这么想。
段缱咬紧牙关。
她也梦见过自己的死亡,可自己还是活下来了,她还梦见了母亲的病重、赵瀚的掌权、霍景安的拥立,可这些都没有发生,这是与现实相反的梦境,梦到的事在现实中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心底的那个声音说,你的丈夫志在天下,而你的母亲是赵家皇女,执掌长安、执掌大魏,天下将倾时,他们就是敌人。
兄长代父出征,部署听命征伐,双方迟早要在战场上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我亡。
兄长被鲜血溅染的脸庞陡然变得清晰,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还保持着杀敌的狠绝果敢,就在下一瞬睁大了双目,定格住了眼前漫天黄沙的景象。
段缱再躺不住,翻身从榻上坐起。
起身的动静吵醒了霍景安,身侧响起一声低低的询问,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缱缱”
没有回应。
霍景安起先并不觉得有异,还以为她是想起夜,直到等了一会都不见身边人下榻,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迅速地散去睡意,清醒过来。
“缱缱”他坐起身,看着身旁拥被抱膝的妻子,通过窗外洒进屋内的月华仔细辨认她的神色,“怎么了”
段缱依旧抱膝坐着,恍若未闻,直到霍景安又唤了她一声,她才缓缓抬起头,侧首看向他。
“霍大哥,”她张口,缓缓轻吐低言,“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阿兄他被人杀死了。”
霍景安舒了口气,原来是做噩梦了。他伸手环住段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用一种温柔的口吻安慰她“做噩梦了不怕,梦里的事情和现实中都是相反的,舅兄好好地在长安待着呢,怎么会有事”
“我梦见阿兄领兵上了战场,”段缱依偎在他的怀中,继续轻声说着,“和另外一方交战,最后被人一箭当胸射穿”
霍景安面色微变。
妻子说出的几个字让他想起了一些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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