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十八年春天,风和景明,应天府的街头人烟繁盛,熙熙攘攘。
突然,一道马嘶声,从街尾传到街头,原拥挤不堪的人群,如潮水般朝两边退去。
长长的车队在随扈的护持下,碾过路面,快速地朝城外行去。
一共有十来辆车,最前面的一辆最为宽大华丽,翠盖珠缨,八宝镶嵌。中间的几辆装饰稍减,也是朱轮华盖。
最后几辆车青布帷幄,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露出几张年轻靓丽的脸,顿时让两侧观望的行人都激动起来。
“是定国公府的家眷,他们这是要出城啊?”
“看后面的车上,是府上的姑娘们吧?天啦,天仙儿一样。”
“嘁,没眼力劲儿,那是府上的下人,国公府的姑娘是咱们能瞧得到的?”
车轮碾过一粒石子儿,傅锦瑶的头被狠狠地磕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却又睁不开眼睛,车外的议论声潮水一般地涌入耳中,让她越发晕晕乎乎,头痛欲裂。
定国公府?怎么会有定国公府呢?父兄战死之后,就再也没有定国公府了啊!
傅锦瑶勉强睁开了眼睛,她正歪在马车里,边上是花梨镂雕四季竹矮几,上面放着一套粉彩茶具。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蜜合色交领夹袄,葱绿色绉纱裙的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傅锦瑶看到她那张年轻的脸时,不由得愣住了。
是惊鹊,她怎么还活着呢?还这么年轻!
傅锦瑶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迷迷糊糊间,又回到了前一刻的记忆中。
北地的冬天很冷,冬天里的最后一场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哪怕是深夜里,也能看到外头明亮的雪光。
她住的北院没有了炭,也好久都没有人给她烧炕了,身下垫的,身上盖的都透着一股子潮气,湿冷得她整夜整夜地打颤。
天放亮了后,她听到了院子里丫鬟婆子们铲雪的声音,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多少让活坟墓一样的北院有了些人气。
在北院躺了三年,傅锦瑶总在想,她掌府中中馈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文华阁大学士,锦衣卫指挥使卢云生的府上竟然还有这等偏僻凋零的地方呢?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喉头有腥味儿涌出来,紧接着唇角就有粘稠的液体,她扯起棉被擦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血。
谁又能想到,当年英姿飒爽,豪迈昳丽的定国公府嫡长女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呢?
“琼壶歌月,白发簪花,十年一梦扬州……”傅锦瑶眼中干涩,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姐姐的身子可是大好了?”一个人跨了进来,她头上戴着大红雪白狐皮里的昭君套,穿海棠红百福流云羽缎鹤氅,束一条蜜黄天青双环四合如意绦,手上拢着朱漆描金龙凤纹的手炉,袅袅婷婷地过来。
傅锦瑶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七八个仆妇丫鬟跟在她的后面,撑伞的,抱炉的,拿衣服的,排场十足,气势十足。
孙倩娘,她那好夫君卢云生不惜与她决裂,也要维护的女人。
她与孙倩娘年龄相当,均是三十出头,可孙倩娘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宛若犹在花信之年。而她已是苟延残喘,油尽灯枯,蜷缩在这冰冷的炕上,宛如一条死狗,再也不复当年定国公府嫡女的荣光和傲气。
孙倩娘慢慢地靠近,在床榻边三步远的地方时,她身后的侍女还很警惕,却被她挥手驱退,“不必紧张,姐姐若是想要我的命,早在三年前,我就已死了。”
“是,夫人!”
夫人?他果真把她扶正了啊,那么她这个皇帝敕封的护国夫人是不是在三年前被关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傅锦瑶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气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全身颤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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