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倚松院回来后,如情一直提不起劲,骄傲如何氏,家世地位与方家简直不是同一个档次的何氏,也同样避免不了丈夫纳妾的命运。人家还是堂堂的嫡女,娘家对方家助益可大呢,可方家仍是把纳妾当作天经地义的事,虽然这两个妾是别人强塞的,但何氏却不能不管不顾地打发出去,还只能供着,忍着恶心立规矩。何氏都如此,那其他高嫁的女人,岂不更惨?
忽然间,如情心绪很是低落,万一将来,她的丈夫也要随大流纳妾,她是该贤慧笑纳,还是当个妒妇把妾室赶出去?
但这两种法子都不好,首先,她心胸没那么大,做不到贤慧。再来,当个妒妇的风险又太大,还容易因善妒而被休。即不能妒又无法忍受,这,还有别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午后的气氛是祥和且宁静的,盛夏的方府,忽然林松鹤堂里传来一阵暴吼。
“你敢不嫁人?你这丫头,脑袋被门挤了不成?”老太君恶狠狠地瞪着可怜兮兮的孙女,若不是怕打痛自己的手,她真要把她抓到面前暴打一顿屁股。
如情倚到老太君跟前,语气哀哀地,“放眼整个京城,稍微上得台面的人家,都要纳妾。就算男人自己不纳吧,婆婆也会硬塞几个,若是婆婆不塞,外头的人想方设法也要塞。这还不打紧,若是自己的男人还受身边人垫记,还不能发火,只得隐忍在心里。为人媳妇的,活着实在是太累了。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嫁呢。”
老太君指了她半响,喝道,“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哪个媳妇不是那样熬过来的?若因怕男人纳妾就不嫁人,才要笑死人了。这些年来,我教你的道理全都喂狗了?”
如情苦笑,“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旦古不变的理儿。明知家宅不宁,会祸起萧墙,可是,为何大家仍是热衷纳妾呢?”
如情承认,她在钻牛角尖了,男人是爱面子的动物,纳妾不光是为了享受,也是面子的像征,如果不纳妾,别人还会他有病,或是那方面不行,抑或是惧内的表现。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很威武,通常都是一个接一个地纳妾进门。她在古代生活了十多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凡稍微有条件的官宦人家,就算不纳妾,屋子里也有三两个通房侍候着。
她早也认了命,如果自己将来的男人真要纳妾,她也不会阻止的,只是会重新找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罢了。
这些年来,每每瞧着李氏与张氏的恶斗,倒也让她学着了不少对付妾室的法子,可是,女人的后半辈子都要浪费在与同姓争斗上面么?这样未免又太惨烈,代价太大了点。
如情低低地道:“奶奶,我不求未来夫婿如何的大富大贵,只求他一心对我好。也不求他只忠于我一个人,只求他有担当。奶奶,我这点要求,并不过份吧?”
老太君高高扬起巴掌,最终却是颓然落下——她从如情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看出了自己的优势,更看出了自己的劣势——她敢爱敢恨,所以一直不后悔自己当初所选。可是,她眼光又太差,一心所爱的男人居然没担当。
紧紧搂着如情,老太君双眼湿润,“傻丫头,你是个极明白的。可是,你一个姑娘家,糊涂些岂不更好?”
如情苦笑,语气哀凉,“就是因为孙女先前糊涂了,所以才会被江家母子欺辱。就是因为糊涂,才又被向家人给随便拿捏,如今,李家的,陈家的,都跑来欺弄我,奶奶,我连想装糊涂都没地儿呀。”她也曾想一度干脆闭了眼,随便嫁入李家得了,守活寡也总比丈夫妻妾成群还要忍受婆婆的刁难,妾室的恶心来得强吧?
老太君何偿不明白如情的哀怨,却也找不着话来反驳,最后只得搂紧了她,如哄小婴儿一般,放在怀中左右摇着,轻轻呢喃道,“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应了你姑姑的媒,嫁给谨哥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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