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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尾声

    翌年元会,天下朝京,新帝受命登封,改元重熙。

    天下人都说重熙帝段云琅是一个好皇帝,后世史家亦称他为中兴之君。他选贤用能,革除弊政,短短数年间,海清河晏,盛世可期。宦官的权力并未彻底撤除,但兵权有所收敛,朝中以内朝宦官与中书门下形成犄角之势,又与外部的藩镇相互钳制,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一平衡的操纵权,从此牢牢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他也是一个古怪的皇帝。

    他的双腿残废,但纵是垂足而坐,亦眸光冷酷,凛然自华。他的性情不算和蔼,同臣下言语时总似带了些不耐的嘲讽,除了当初有定策之功的那几位潜邸旧臣,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对百姓宽和,对臣子却严苛,朝中新晋的官员首次面圣,双腿都要打战;老臣们却说他曾经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也不知为何如今连笑都不肯笑一下了,枉费那一双顾盼多情的桃花眼,底下全是嶙峋的冰渣子。

    重熙二年春,兴庆宫的太上皇崩逝了。圣人没有去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只一个人守在清思殿中逗鹦鹉。那只鹦鹉据说也是圣人的“潜邸旧臣”了,如今已垂垂老矣,偶尔衰弱地叫唤两声。有宫人说,这鹦鹉过去会念经的,眼睛清圆地转起来的时候,像只能看穿人心的妖精。

    圣人闲暇之际,也会微服出行,在长安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东市有一家首饰铺子的店主却认识他,唤他“公子”,还笑问他为何无人作陪。圣人没有说话,只吩咐将店中的所有花钿都买了下来。圣人过去喜欢斗鸡,现在偶尔也还会瞧上一瞧,但有了好鸡,便叫人先往东平王的宅中送去。而后圣人便往往会光顾十六宅,同东平王一起用晚膳。

    东平王还是老样子,傻乎乎的,对着一只昂首阔步的公鸡可以笑上很久。圣人懒懒地倚在榻上,安静地看着一人一鸡大眼瞪小眼,手中执着碧清的酒盏,眸光里不知有些什么,总是转瞬即逝,叫人看不真切。

    只有一回,圣人却在东平王的宅子里喝醉了。东平王不懂照顾人,圣人便在厅堂里囫囵睡了一夜,翌日宣徽使刘垂文找了来,圣人睁开眼便问:“为何还不回来?”

    刘垂文没有回答他。

    圣人说:“苦的东西我都尝过,绝不让她再尝;被子里总是暖的,堂上总是亮的,我的一身总是干净的;她再不回来,鹦鹉可就要死了。”

    刘垂文轻声道:“您喝醉啦,陛下。”

    太上皇丧期过去之后,朝臣上疏议立六宫,择皇后。中书门下挑了措辞最委婉的递给枢密院,枢密院又挑出措辞最委婉的递给了圣人。圣人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人心动摇,圣人年已非幼,膝下却尚无一子,难免令人心思焦灼。圣人却似乎全不在意,又下诏裁减内宫用度,遣散前朝宫人,至于圣人自己,则节俭十分,身边连伺候的宫女都少见。

    这样的圣人,好是好,可却太难亲近了。他好像把自己画进了一座牢,每一日每一夜,便是对着床帐钩上那一枚沉默燃烧的银香球,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地凝望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重熙七年元会,潼关防御使邓质回京述职,副将钟北里与圣人有故,圣人拉着他坐在清思殿外的台阶上叙旧到深夜。钟北里问圣人的腿可好些了,圣人还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虽然立刻就趔趄了,但他的笑很真实,真实得有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天边的星辰浅浅淡淡,有夜火虫从花木间飞了出来,圣人说:“朕小时候,在兴庆宫抓了一大把夜火虫,塞在罐子里送给她。朕以为这样,她就有漫天的星星可以看了。

    “不知道她在外面,可还能看到一样的星星?”

    钟北里说:“陛下很想见她吗?”

    圣人转头望了他一眼,那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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