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这洛陵县里有名的恭谨忠厚的老先生了。”
周峙慌忙俯首至膝,行礼道:“学生见过督学大人。”
范督学伸手微微一扶,待他起身后,开口道:“嗯,我瞧你这些学生们个个温文好礼,便知道你平日里教导的不错。我待会儿就稍出几题考一考他们,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峙自然不敢有任何疑议,道:“能得到大宗师的指点,乃是这些孩子们的福分。”
他咬了咬牙,又道:“不怕大宗师笑话,我这些弟子中颇有几名天赋聪慧,德才兼备之人,学生常常感叹自己才识粗鄙,耽误了这些孩子们的学业”
王知县觉得他有些唐突,急忙拿眼瞟他,让他不要多事。谁知周峙还没说完,范督学就朗声笑道:“你不用自谦,我向来以为,做学问者,还应以德行为本,文艺为末。如今虽以科考取士,但天地万物,往往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人生在世,不必求样样精进,只要有心思端正,又有一技之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知县连忙带头高声躬身答道:“大宗师教导的是!”
范督学说完这话,回身又看了一眼底下的孩子们,对周峙道:“你说你这社学里有几名才学出众的孩子,不知是哪几位?”
这回,下面的孩子们全都捏了一把汗——他们既希望周峙叫到自己,又有点怕被叫出来回答问题,毕竟今天谁也没有充分的准备,以他们目前的水平,万一答不好,自己丢人倒在其次,看看两眼冒光的周峙还有在一旁瞪着眼珠子的王知县,他们心里都知道,要是在大宗师跟前让社学、让洛陵县失了面子,不说别的,就是童试的时候王知县把持的第一关:县试,估计他们也没戏了。
因此,他们都按耐住自己内心的紧张,等待着周峙点名。王知县一心想给大家都留条后路,于是继续陪着笑,道:“督学大人,这社学里的孩子们年纪尚小,父母又大多是平民百姓,只怕是学识有限,大人不如就考些开蒙的功课,至于四书五经,大人指点他们几句,就足以让他们受益终生了。”
范督学听了这话,却摇头道:“知县大人此言差矣,你也是进士出身,孰不知论语中圣人有云:‘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那小牛犊毛色红亮,两角圆正,虽然是耕地的牛所生,难道就不能用作祭祀?你说这些孩子才学疏浅,我观他们倒是像那些‘骍且角’的小牛,自古道‘英雄莫问出处’,先皇之所以开科考,不就是为了让这天下士子,无论富贵贫贱,都有报效朝廷的机会么?”
王县丞听了,连声称是,他看外面快下雨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生怕这雨把范老头困在这儿,让他在这些社学的小毛孩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要知道,这宗师按临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还想让范督学多指点指点那些县学里的生员们呢。若是那些秀才中有人能得了范督学的青眼,那他们将来在朝廷里就会多一个依靠,下一步乡试的路也会走得顺畅得多。
过去的这几年里,洛陵县能进学的实在太少,他这个知县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谁知道,老天似乎专不遂这王县丞的愿,天空中白光一闪,雨点如豆般打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敲在这社学年久失修的瓦片上,一阵阵凉风吹进屋里,带着湿气,所有的人都更紧张了。
教训了王县丞几句之后,范督学又看向这些孩子们,这会儿他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不少。屋里的人却不敢放松。范督学交代了几句,几名县里的文官和他的贴身随从都挤了进来,也不用在外面淋雨了,而那些差役们则进了社学门口的那两处厢房里候命。
范督学瞧了瞧周峙,王知县见周峙还在那儿傻站着,忙道:“周老先生,范督学方才问你,你这学堂里有没有才学出众的孩子,督学大人想亲自指点他们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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