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字清清楚楚,落入单致远耳中。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一遍,“你要谁归位?”
勾陈微微敛目,又待要抬手触碰单致远发梢,指尖却生生止在半途,改为一扬手,示意群神退下。
庭院中响起轻微脚步声与衣袍摩挲声,长生望向勾陈,又再看一眼那后背僵直的凡人剑修,美目含忧。却见勾陈微微摇头,她只得低叹一声,率其余下属撤离。
那二人纠葛,终有一日要做个了断,旁人始终插手不得。
窸窣声后,群臣散去,院中顿时寂静。白砂刺目,溪水潺潺如泣如诉,阴霾云层仿若沉沉压在那月白冰柱上头,将坠未坠。
待时光流逝,云层愈加浓厚,正是山雨欲来风满庭,将这二人衣袍扯得猎猎翻卷,几缕银发拂过单致远面颊,沁凉微痒。
勾陈嗓音打破寂静,“诸行无常,天道却有常。神寂大阵非天帝不能启用,若圣阳不肯归位,纵使我拚尽寿元强启大阵,却也撑不过百日。如今已过了八十日。”
勾陈素来寡言,唯有传道时方才肯多说几句,字字句句皆如醍醐,令单致远受益匪浅。
若说岳掌门如慈父,养他护他;那勾陈便是恩师,育他教他。
单致远刻苦修炼,从不畏惧艰险,心中亦是存着一份念想——修为深一分,便离勾陈近一步。
纵使远得隔绝云端,只需如这般,近一步,再近一步,积跬步而致千里万里。千年万年,终有一日,或能同他并肩?
却不料如今一转眼,他竟越过勾陈,站在了更前方。
单致远问道:“那百日之后?”
勾陈略略一停,方才道:“百日之后阵灭,天庭兵力吃紧,那叛军擅打游击,防不胜防,恐成大祸。”
神仙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若在神界,却同样分了三六九等,如六甲北斗这般武力强横者,终究不过凤毛麟角。只怕届时血满天庭,酿成惨剧。
大音者希声,大爱者薄情。无论天庭凡界,自古帝王将相,莫不如是。
他曾追问勾陈,若我为天帝,你当如何?
勾陈答道:“必定谨守君臣之礼,随侍左右。”
如今莫非要一语成谶。
单致远望向勾陈银白双瞳,只觉心痛如绞,险些站立不住,强笑道:“我怎会是那痴缠的圣阳?你若无情我便休,哪来这许多纠葛,不过妄念偏执,平白为自己增添心魔”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骤然一片白茫,腰后一双手将他紧紧箍住,脸颊已陷入勾陈微凉怀中。
勾陈抱得极紧,仿佛要将他肉身紧紧嵌入怀里,令二人血肉相融,骨骸交错。
单致远只觉被铁箍禁锢,肋骨腰身咯咯作响,钝痛欲折。胸口却热得几欲涨裂,只得努力用颤抖手指牢牢抓住勾陈后背衫袍衣料,埋首在那人怀中。间或几声压抑粗喘,竟如负伤野兽一般,走投无路,惨痛无望。
浓黑银白的两色发丝,被狂风卷得纷纷扰扰,难解难分。
勾陈道:“致远,你不同。”
他又以温热手掌轻轻摩挲怀里青年后脑,风声低回,不知谁在重复,“致远,你不同。”
单致远留在天庭,如今已有三日。
天帝归位,这消息已传得无论敌我上下皆知。天庭迎来主心骨,自然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飞翼等叛将中却是阴云密布。他早已收到情报,开阳分裂,三相困守神寂大阵,自然不复往日威能。没了勾陈这强敌,其余神将等不过负隅顽抗,迟早覆灭,不足为惧。
不想半路却杀出个天帝来。
这年轻天帝昔日虽因一念偏差,惹出许多麻烦,其武力强悍,却不容小觑。纵使青华施计污了他那防御强横的宝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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