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邹到底没能把曹碧涵安排在偏殿,他素日忙碌东宫政务,对几个小的睁只眼闭只眼惯了,不知那偏殿何时早已被他几个占成了杂货铺儿。
贴墙的透雕龙纹亮格柜里摆着李嬷嬷送给小麟子的《百草集》,底下拢着一床她侍夜时盖的小薄褥,还有宋玉柔不敢带回去的c用蓝布裹了几层的不知道什么宝贝;桌面上摊着楚鄎的《山海经》布画,桌腿上挂蛐蛐笼子,墙角两张小弓,还有一群的捏糖人c捏十八罗汉神仙,哪里还有地方容人住?
楚邹让太监们往外搬东西,三个合着伙儿的匍在桌上翻书看画,那一本正经装模作样,太监动不得,只好改去抬架子。宋玉柔眼珠子骨碌一转,楚鄎立刻滑下椅子,站在柜前护住他的糖泥巴小人。太监们这也动不得,那也动不得,徒留曹碧涵环着包袱站在一旁尴尬。
少女娉婷颔首,纤婉而单薄,这让适才骄傲的楚邹觉得很懊恼并很掉面。打头一回从宫外领进个姑娘,这样的排斥让他难以理解。但也不想当着她的面动怒,最后便叫她住进了东面廊下的庑房里。
皇太子尚未成亲,东宫空房甚多。那间庑房依旧离他很近,开了窗就能看见他的寝殿。里头空荡,不过一个床架子和两条简易桌柜,楚邹叫太监拿来两床被褥,对曹碧涵歉然道:“先委屈住上一段时日,待你父亲之事了结再行安排去处。”
三丈高墙把天尊民庶隔离,寻常百姓从来只能仰瞻皇城内神秘,进来后但凡入眼的都觉着高尚,便是一床被褥上的刺绣也是奢贵。曹碧涵悸动未平,哪儿能计较?
四下打量着应道:“殿下安排得周全,碧涵能有栖身之处就已经甚好。”
在先前的交往中,楚邹一直对她隐瞒着真实身份。她这会儿一说话便双颊赧红,却又要强地故作着镇静,看在楚邹眼中是新鲜而促狭的,心境都因此而快畅。
晓得她还需要时间消化,他便对她笑笑,转身踅出门去。
那是楚邹在即将要来的几年内最为放松的一段时间,尽管他后来把这一段全然从记忆中抹除,不遗下半分半毫的痕迹。
因着自小长在紫禁城,打小小便是天子膝前盛宠的皇四子;后来母后离世,高处不胜寒,又步步走得是审慎入微c如履薄冰,便是对一个奴才名宫女,也皆是板肃着一张清冷的面孔,不敢溢露出甚么真性情。少见曹碧涵这样伶牙利嘴,又兼有江南水秀之柔,更无身份束扰,确使得他难能放松。
情愫初萌的少年,他一快乐,便将那在低霾时悉心相伴的忘却了。
午后的宫廷像是进入了短暂的休眠,衣袍鞋履一切动静都是悄绵无声。小麟子摸着墙根儿走到楚邹的书房下,那十字棂花的窗子半支开一条缝,她垫着脚尖往里头瞧,便总能瞧见楚邹在书架前与小碧伢说话儿。
紫檀木官帽儿椅中间搁一张四方小几,他两个面对面坐着。小碧伢爱穿粉绿烟紫的衣裳,扎着俏生的双花髻,像一枝单薄的柳枝丫儿。他们像是总能有说不完的话,忽而是下棋,忽而是画画。
倘若是下棋,楚邹便会戏谑地说小碧伢:“你这副贪吃的样子,倒像极了那书上说的饕餮娘子。”
他轻咧着嘴角,玉冠下杏黄的缨带勾勒着清削的俊颜,笑起来分明是冷冽,却又叫人甚觉暖宠。小麟子从来没见过她太子爷这样笑,她打四岁上伺候他起,他便是凄清而彷徨的,眉宇深邃凝远,仿若在担着一件多么复繁的事。
不知他笑起来原是这样动人,她便在窗外看得痴痴入迷,心底里酸溜溜儿的。
曹碧涵显然没看过《山海经》,不晓得什么叫饕餮,讶异地扬着眉:“那是什么女子?长得可好看?”
楚邹便会给她画。少年展肩直背,刺绣飞鸟云团的袖边儿抵着桌沿,执笔有如龙蛇,画得甚安详。少顷呈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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